第二十九章新見舊知交
    “鳳昔不愧是鳳昔，才這麼些許時日，就將楊塵給收入羽下了。”聽了暗衛的報告，殷黎影不禁道。
    “就算是折了翼，鳳凰仍舊是鳳凰啊。倒是你一直把他當家雞一樣護著，想來你可真是小看他了。”狄羅非在一旁為斜靠在床柱上的殷黎影沏了一杯茶，端給他。
    殷黎影不多話地接過。
    “落難的鳳凰不如雞。我一直以為這是真理。”在狄羅非麵前，殷黎影並不常自稱“朕”。
    “可聖上啊，你可別忘了，他腦袋裏裝的東西可敵千軍萬馬。”
    “我倒覺得他腦袋裏的東西能為我指揮千軍萬馬。”殷黎影放下了茶杯，眼底浸染著天下在手的風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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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鳳昔便呈上了一張圖紙。
    “稟聖上，此為鳳昔再三修改後的鑽鑿工具圖紙。”
    殷黎影知道鳳昔既然已經把圖呈上來了，那便定是有了萬全的方案。展開圖紙，便見紙上繪製著一個半部為錐形半部為圓柱形的工具。
    殷黎影一看再看，終究還是開口詢問：
    “這與之前的開鑿工具又有何不同呢？”
    鳳昔笑了笑“聖上，之前巧匠所設計的開鑿工具的確已經是最簡。鳳昔在此方麵浸淫自是不比這能工巧匠，搜索枯腸也設計不出比這更好的了。”
    殷黎影並不接話，因為他相信鳳昔必定已經有了其他法子。
    果不其然，鳳昔接著道“不知諸位可知‘火燒水激’之法？”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
    有些聽說過的神色上便有了然之意。
    未聽說過的顧名思義也能猜到一點。
    “據我鳳家秘書記載，古時修棧道曾經采用過一種火燒水激的方法，便是利用岩石經不住冷熱交相刺激之理，火燒之後再迅速用水澆，如此岩石便會酥裂，之後再用利器敲砸，再堅硬的石頭也受不了。”鳳昔眼中盡是自信。
    “妙，妙，妙！”殷黎影自龍椅上站起，連連說了三個“妙”字。
    “古時記載的火燒水激之法的使用條件眾多，而昏山卻具備了這些條件。第一，昏山上木柴眾多，就地取材，便解決了火燒之柴禾。第二，昏山毗鄰青河、音河，音河水已近枯，那吾等便隻能從青河取水，然必須要在火燒之後便立刻進行水激，臣建議，於青河一側取水開鑿，一方麵取材容易，一方麵又與彌青相近，便與調劑。火燒水激之後，再以鑿頭為金剛石之利器擊打，如此一來對金剛石的損耗也便將控製在最小範圍，既節省了金剛石原料，又增加了工程進度，不知此法可好？”雖是問句，但鳳昔顯然是以陳述句的心情來說這些話的。
    “甚好甚好，有鳳昔真乃吾卓卿之福啊！”殷黎影朗笑後道“工部尚書崔桐。”
    “臣在。”崔尚書出列。
    “朕命你親自監督昏山開鑿之事，萬萬不可疏忽！”
    “臣領旨！”
    “工部侍郎王逸。”
    “臣在。”王侍郎出列。
    “朕命你輔助崔尚書，負責朕與其之間的聯係，務必要將開鑿情況一五一十地彙報給朕。”
    “臣領旨！”
    “戶部、兵部。”
    “臣在！”戶部、兵部的官員紛紛出列。
    “朕命你們全力協助昏山開鑿工作，朕定要在一月之內，鑿通昏山！以解我卓卿南部萬千百姓之苦！”
    “聖上英明，臣必權力協助！”眾臣異口同聲。
    鳳昔附和著，眼中卻端的是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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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日，鳳昔府上來了個不速之客。
    紫歸的工部侍郎，也是鳳昔的好友——柳霄。
    “柳侍郎？”縱是門房通傳過，鳳昔也對柳霄的到來表示了極度的驚奇。
    “老友上門探望，你便是這個態度麼？”柳霄也不等鳳昔說請坐便徑自找了個離鳳昔最近的位置坐下了。
    “鳳昔不知柳侍郎前來，有失遠迎，實在是愧疚愧疚。”鳳昔已緩了情緒。
    “行了行了，我們認識這麼多年，我卻不知道你是拘泥於這些虛禮的人？”
    鳳昔歎息“我怎也沒想到來的會是你。”
    “怎麼？你還想要讓他親自來？”鳳昔和司空羽之間的那點事，柳霄自然是知道的。
    “我怎會奢求……”
    看著鳳昔殘廢了的雙腿，柳霄也是深深歎了一口氣“我如何也想不通你們緣何會成這樣。”
    “移情蠱。”鳳昔並未多解釋，隻是說了這三個字。
    然柳霄也是見多識廣的人，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臉色大變“你是說，有人對聖上下了移情蠱？把他對你的情移到了別人的身上？”
    “正是如此。”
    “那是……”柳霄隻能想到一個人。
    鳳昔知道柳霄未盡之語所意之人必定是那人，便點了點頭。
    “她太過分了！”
    “葉相對權力的控製欲，完完全全被她遺傳了呀。”鳳昔看著窗外“我剛開始也沒想過是她，畢竟我們也是一起長大的。我一直把她當我的妹妹。”
    “那為何……”柳霄也想不通。
    “‘情’之一字，最是傷人……”鳳昔無奈道。
    柳霄一時沉默。
    當時，鳳昔和司空羽的感情，他們這些人可都是看在眼裏的，而葉霜淩對司空羽有情，他們也知道……本以為葉霜淩會知難而退，誰知她竟會鋌而走險，用了那等手法……
    “那聖上這些年一直未有子嗣，也是這個原因吧？”聯係起來一想，這幾年紫歸的種種怪事便都有了解釋。
    “是。”說到這裏鳳昔也很頭疼。當年他已有了斷子絕孫的覺悟，但從來沒想要司空羽跟他一樣……當年兩人情濃的時候，他還多次勸說司空羽臨幸妃子以留下一二半女來繼承紫歸大業。但依照司空羽的性子又怎麼能容許？說起來，當年的司空羽的無論心智還是身體都還是個大男孩，當年被他父皇逼著娶妻便已是他的極限了。
    哪想到現在，兩人之間，已是對麵相見不相識。
    “你們的帳你們自己算，我可不想再幫你們算這筆糊塗賬！”柳霄轉而道“我今天來是來說正事的！”
    “是鑽鑿工具吧。”鳳昔搶在他開口前道。
    “什麼都瞞不了你。”柳霄大大地歎了一口氣。
    柳霄雖也名為司空羽的伴讀，但從小到大，他的名頭便連鳳昔的一半都沒有。故世人隻知鳳昔而不知柳霄。
    其實柳霄可以說是當世難得的能工巧匠，他自小對手藝活有興趣，又博學廣識，但卻甘願隱於鳳昔之後，看鳳昔指點江山、半世芳華。
    “這是我設計的鑽鑿錘，你看看，是不是比卓卿的巧匠要精巧？”說著，柳霄就像獻寶一般把圖紙從懷裏掏出遞給鳳昔。
    鳳昔展開圖紙，便見這錘設計得極為精巧，比之早朝時自己呈給殷黎影的鑽鑿器，這鑽鑿錘隻在一小部分地方使用了金剛石，而後握處多了一層注釋為橡膠的包裹物。
    “這金剛石是何等堅硬之物！？隻需一點便可以鑿開那已被火燒水激，用多了不過是浪費。”柳霄指著圖紙為鳳昔講解。
    “那這橡膠是為何物？”
    “這是廣崇國和翼國極南之地才有生長的植物橡膠樹提取的膠乳，略微加工後便可以製成這包裹物，能令開鑿者用最少的力獲取最大的效果，同時還能保護開鑿者的手，延長個人開鑿時間。”
    鳳昔點頭“原來這便是橡膠。可廣崇離卓卿遙遠至極，翼國和卓卿又曆來不和……”
    柳霄擺擺手“你不知道，這橡膠可不僅僅隻能在橡膠樹上提取，橡膠草也可以。”
    “橡膠草？”
    “橡膠樹喜熱，而橡膠草卻喜冷涼氣候，其根部所含的膠質也能製成橡膠。”
    “不知這橡膠草的形貌……”鳳昔看著柳霄。
    柳霄真是準備得完備，隻見他又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攤開，正是橡膠草的草圖“這草便是如此，蓮座狀平展，狹倒卵形或寬披針形，鈍或稍尖，基部漸狹，具波狀齒，倒向羽裂或全緣，無毛。花葶數個。頭狀花序下麵疏生短柔毛，淡綠色；總苞片兩層，外層卵狀披針形或披針形，頂端有明顯的鉤狀下彎的小角，內層矩圓狀條形，比外層長，頂端有長而尖的小角；舌狀花黃色。瘦果淡褐色，非常小，有縱溝和尖的小瘤，喙也比果子長不了多少；冠毛白色。”
    鳳昔看後，轉向柳霄，真切道“本以為此生再難見麵，誰料上蒼待我還不薄，不僅讓你我重逢，你非但沒有責罵我這個賣國賊，還全心全意幫我……”
    柳霄一愣，麵上的興奮淡了下去“剛聽說你叛國的時候……我是有怨過你……但想你對陛下的情，必不會是你負他……我雖不知詳情，但總歸不會無緣無故便恨了你。”
    鳳昔笑“我鳳昔此生有你這麼一個摯友，足以。”
    “唉……我本也不想趟這潭渾水……但聽聞你這麼浪費我紫歸的寶物……我當然看不下去了。”柳霄說到這裏，瞬間明白，立刻道“你是算好的！不然我們怎麼會這麼快就知道卓卿開鑿工具的樣子？你知道我看不下去會重新設計！？鳳昔啊鳳昔，真是算無遺策！你根本就已經把我算計進去了！”
    鳳昔搖了搖頭“我也沒有十分把握……”
    “你……”
    “我隻是在賭，賭你的性情還沒有變罷了……”鳳昔看著柳霄“在我記憶裏的柳霄，是個力求以最少的材料做出最好的工具，對蒼生都有著一顆憐憫之心的才子。”
    聽到這裏，柳霄氣消了大半，嘴上卻道“那我還得多謝鳳國師高看了？”
    鳳昔笑道“還好，你沒有變。”
    柳霄凝視著鳳昔的雙腿，猶記得當年他們三年一起學武，本以為自己文上比不上鳳昔，武上總可以壓他一頭了吧，誰料鳳昔的武學天賦也是三人中最好的，鳳家劍法本就是以輕巧見長，鳳昔舞劍更是舞出了飄若驚鴻之感。驚得自己和司空羽二人目瞪口呆。自己更是發誓再也不碰武學。
    而今……
    桂枝芳氣已銷亡，空留枯枝獨飄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