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書生（上）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
     說的就是這個了吧。我無奈的搖頭傻笑，看著滿街約莫50%的女子橫掃下來的齊劉海，老的少的，長的短的，疏的密的，晃得有些眼花。木兮蒹葭，看來又引領了一個潮流。
    “公子，小心……”蒲葦忙將我拉到一邊，正躲過一隊疾馳而過的人馬。塵灰飛濺，軍紀嚴齊，我皺著眉頭看著他們滿身玄色的鎧甲，又要打仗了嗎？
    “大叔，這是怎麼了？”蒲葦急忙拉過旁邊一個男人詢問。
    “哎……是西沁來的流盜，每年都不安分，這不今年又跑到天啟邊境來搗亂了……”男人搖搖頭，除了無奈倒不見別的什麼神色，想必對這盜匪早是習以為常。“聽說聖上身子一直不見好，對打仗正沒興趣，也就沒怎麼在意，隻是給了宋將軍一隊人馬去剿匪……”
    ……宋將軍……
    是宋禹初！
    我心裏咯噔一下，趁著皇帝大病，人心最不穩定的時候，流殤已經開始行動了嗎？昨日才剛剛答應今天便派了出去，好快的動作！
    人馬過後，街上又恢複了剛才的喧鬧，平靜伴著富足。其實當個普通人有什麼不好，柴米油鹽，齊人之樂，哪還會有那麼多煩惱。可是你為什麼一定要坐上那個位子呢？高處不勝寒，勾心鬥角手足相殘，待到千帆過境驀然回首的時候，不會覺得孤獨嗎？
    “公子，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蒲葦見我上了街也不逛，倒是好奇起來。
    “去棱落的布莊走一圈，明天就要開張了，看還有什麼能幫的上忙的。”
    “公子對棱公子可真好呢。”小丫頭吐吐舌頭，古靈精怪的話裏有話。
    “那是因為他對我也很好啊~~~”我笑的有些悠遠，抬手將前夜棱落來木兮樓時贈送的木牌晃了晃，棱家的梵漆令牌，流雲驚鴻盤成一個極古怪的圖案。持此令者，無論走到棱家哪兒的鋪子都是上客，想來以後要是離開的時候，一路上倒也不愁吃穿了。
    “要說好啊，葦兒覺得龍公子對公子才是真的好呢，他這牌子是木頭的，龍公子的可是金子做的啊~~~”這丫頭故意在我麵前裝白癡，那點兒小心思，以為我看不出來啊。
    “好好好，我們葦兒的龍公子最好~~~”我還沒說完她刷的就紅了臉，露出了些女兒的嬌羞來。我搖頭苦笑，蒲葦韌如絲，磐石無轉移，但對象若真是這龍家少主……自古門當戶對，傳了這麼多年的規矩就自然有他的道理，當時我和念曦，若不是他特意安排的那個夢，恐怕也是很難走到一起吧……
    “公子，你快看！”蒲葦別過頭去，忽然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拽住我的袖子，我循聲望去，隻是一家新開的麻將館罷了，幾天下來，想必大街小巷跳棋撲克什麼的已經傳瘋了吧。
    忽然一陣驚呼，還沒看清怎麼回事，一個身影便倒了過來，跌跌撞撞正擦在我身上，一時沒站穩，便隨勢被那人一同壓倒在了身下，跌的頭昏腦脹。
    “公子！”蒲葦大叫，急忙幫我將身上的人一同推開，我這才看清身上的物體，竟是個年輕的書生。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鞭子劃的不像樣，灰頭土臉的看不清相貌，顯得狼狽至極。
    啪的一聲，一條鞭子便又甩了過來，那書生本能的閃了閃，卻不想打在了蒲葦身上，一陣哆嗦，聽得我心驚膽戰。
    “蒲葦！你沒事吧！”我趕緊拉過她，發現背上的衣服已經撕裂了很大一條，露出了裏麵的一層，小丫頭緊咬著下唇疼的直想哭，心頭一震，怒火蹭的就竄了起來，張口就想大罵。
     “來啊，拿條繩子給我綁在馬後麵拖回去，我倒要看看他能硬到什麼時候……”
    我順著那聲音看去，正對上傷了蒲葦的罪魁禍首，相貌還算不錯，劍眉橫掃棱角分明，滿身錦緞倒是極其奢華，看身上的配飾應該是大戶人家的了，身後跟了十來個家丁，標準的地頭蛇。我忽然覺得有些眼熟，想必也是木兮樓的常客。
    一個家丁將馬牽來，栗色長毛，周身虎皮，籠頭鑲金，看起來威風至極，TNND，這分明就是前一陣子害我受傷的那匹馬！一時厭惡心起，我今天要能受了這口氣我就不姓柯！
    他身後的兩個人聞聲已經將那書生架起拖到馬身後的地上，死死將他按在住準備套繩子。看這樣子，這書生若真是被他們帶了回去，恐怕連命都會沒有了。人群還是遠遠的圍在旁邊，沒有人敢上前說一句話。
    “慢著，”我伸手抓住那書生，今兒這閑事不管怕是不行了，我知道自己不該出這個頭，教訓太多，更何況我現在自身都難保，可是今日我要是不出這個頭，恐怕真的會害了一條人命，無論如何，我還是狠不下心。“你最好先給我個交代。”我指指蒲葦，眉頭整個擰在一起。
     “你又是什麼東西？”那惡少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會兒，眼睛亮了亮，繼而灌滿疑惑，“交代？小子，我勸你最好到處問問去，這天啟有誰敢找我要交代的？”
    “好啊，那我倒要聽聽你是什麼來頭了？”我向前站了站，低頭看了那書生一眼，發現他也在看我，滿身灰塵泥土，唯有一雙眸子亮的出奇，直達心底，心頭一顫。
    “我們爺可是鳳家大少爺，鳳家！你得罪的起麼你！”他旁邊的一個狗腿趕緊接腔，生怕被別人搶了去。
    鳳家大少，鳳無雙的哥哥麼？原來是個大主兒，怪不得看著眼熟，那鳳家主母如此幹練颯爽的一個人，怎會教育出這樣的兒子。可是這鳳家人的卻是我最不熟悉的，莫非今天真的攬了件麻煩不成？
    “我可不管你是哪家的少爺，打了人就不對，況且我看這書生也不像是你家的人，天子腳下你說打就打，還真是沒有王法了！”
    “王法？哼……我看你細皮嫩肉的要真挨上這一鞭子……”他掂量著手中的鞭子，說著便舉了起來，卻不想被旁邊跟著的人拉了下來，一陣耳語，再抬起頭時已是滿臉驚愕，上上下下又把我看了個遍，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你是……蒹……”他指著我，雙眼瞪得老大。
    我趕緊上前一步遮住了他的嘴，看來已經是漏了陷，輕輕湊上前去，“鳳公子既然已經知道，可否給在下一個麵子？”我順藤摸瓜，嫣然一笑，看的他又是一愣。
    “這，好說好說，我這眼一花竟沒認出來，鳳某得罪了。”他順勢攀上我的肩頭，頭壓得極低，幾乎要碰到一起，臉色和剛才簡直差了十萬八千裏。
    我不動聲色的遠離他，依然笑靨如花，沒想到我蒹葭在這幫子嫖客心中竟會有這樣的麵子，“那公子是饒了這人了？”溫潤細語，從骨子裏散出的魅惑渾然天成。
    “那是當然，”他又想靠過來，被我暗地裏阻止，臉色頓時暗了下去。
    “公子晚上再來我木兮樓如何？”我急忙壓低聲音湊到他耳邊，生怕他一個不高興直接把我綁了回去。
    “好啊……隻是，你今晚這題目……”他一臉為難，眼珠子仍不斷在我身上亂瞟。
    我笑笑，“這好辦，蒹葭今日不接客便可，晚上讓葦兒直接帶你進來可好？”
    他頓時轉怒為喜，笑的極其開懷，“好，那今晚就等著我了……放了他，我們走！”說完手一揮帶著他那幫子人揚長而去，仍不忘回頭看我。我奉上一個笑容，眉頭瞬時又皺了起來，今晚又要怎麼應付才好？
    “公子你，他……”蒲葦滿臉擔憂，眉毛都快擰成了個疙瘩。
    “沒事，還早著呢……你還疼不疼？”
    “沒事了，一會兒擦點兒藥就行，隻是這個人恐怕……”她擔憂的向地上看去。我搖搖頭，無奈的蹲下來扶他。剛才的變故讓所有人還沒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人群依舊沒有散去，那書生強撐著從地上站起來，退後半步彎腰道謝，看起來極有教養，想必也不是什麼小戶人家出來的，隻是為什麼會弄成這個樣子？
    “咳……謝公子搭救……”
    “你怎麼會惹上他的？”
    書生歎了口氣，顯得有些無奈，“讓公子見笑了，小生辰黯，是南耀人，來天啟拜訪老師，誰知路上被偷了銀子，又打聽不到家師的下落，隻得在街上遊蕩，正趕上那惡少騎著馬橫衝直撞，本是撞倒了在下，結果卻被他反咬一口說是驚到了自己的馬，硬是索要白銀百兩，在下拿不出銀子，又跟他頂撞了幾句，才遭到了毒打，今日多虧遇到了公子……”他斷斷續續的說完又要作揖，我嚇得趕緊擋下，“行了，哪兒那麼多謝不謝的，不過我看你身上這傷……算了，你跟我走一段兒好了，讓仲閻給你上點兒藥，反正蒲葦這樣我也得過去一趟。”
    說著便攙起蒲葦帶著他改變路線往祈欒那兒走，前兩天讓龍鐸幫忙照我畫的圖打了一套現代的手術刀，正好帶在身上，也省了再讓別人送過去。
    正值黃昏，太陽已經收斂了熱氣，將近茅屋，暑氣徒減，想來定是那漫山的竹林起了作用。祈欒未起我不好打擾，隻是讓蘇葉收了那套手術刀，將各刀剪的基本用途大致寫了些。蒲葦身上的鞭傷到無大礙，隻是那個叫辰黯的書生弄得仲閻直搖頭。
    “喏，出來了。”半夏蹦蹦跳跳的帶出個人來，我打量了半天才看出來這竟是我帶來的那個書生，頓時愣住了。雖然臉上還帶著青腫，粗布衣衫，卻仍掩不住他身上的清泠之氣，麵部極其消瘦，有棱有角，正恰到好處，雖然看起來有點兒小迂，可畢竟也是帥哥一枚，和剛才那個滿地打滾的人有著天壤之別。
    “帥哥誒~~~”我伸著爪子撥拉著他身上的衣服，誰知他竟一時紅了臉。
    “公子見笑了。”
    我這才想起自己現在是男人，不能表現的這麼花癡，否則他要也跟棱落一樣誤會了可不好，於是急忙收手，幹咳兩聲，“我現在得走了，辰黯可有地方去？要沒有跟我走算了~~~”
    “不瞞公子，在下確實無處可去，如公子不嫌棄……”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卻不帶一點兒卑微，“辰黯多謝公子收留。”
    不是吧？！我聽得一愣一愣的，本來問一句是客套話，這小子竟然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