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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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站在這寬闊的府門前打量那塊依然傲氣的匾額,就算是曆經風雲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磨損它的驕傲,我真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緩緩站定,我扶住了身旁侍婢的手,揚起笑臉向前方的父皇母後走去。看來是個家宴,清華和喜樂都不在,父皇看來這次是真的動怒了。家奴們都有序地跪伏在地,三呼萬歲。我微笑地望著人群簇擁著的清瘦身影,那是我的父皇,他是那麼睿智無雙,仿佛我們所有人的命運就是跪伏在他的身下,等待他用他修長的十指指點天下。母後隻著了一身常服,絳紫色曳地長裙外套隱紋斜襟薄紗流蘇罩衫,百褶如意月裙,一頭如泉般的青絲綰成驚鵠髻,顧盼之間,美目流轉,典雅溫婉,行動間若春風流淌。這兩人還真是相得益彰。我心頭暗笑,隻管掙了聲旁的侍婢,淺笑著走上前去,“父皇——”
父皇見了我,也笑了起來,眼神中淡淡的寵溺,關切地打量著我,笑道,“無殤今個真是漂亮!”母後隨著道,“陛下,可不是麼,殤兒那麼美麗,這世間啊,沒有那個男兒不喜歡的罷!”父皇一聲朗笑,連那刀削般的麵龐都被溫情染得柔和幾分,“是啊,也不看看是朕的女兒!”我默默地看著這對大錦最為尊貴的夫婦在我麵前唱著雙簧,隻是為了他們最珍視的女兒,我玉無殤的不豫,心底一股暖流,不禁紅了眼角,嬌聲挽著他們二人的臂彎,“是啊,父皇,你可答應無殤了,若是有人敢棄了殤兒,父皇替兒臣好好教訓他!”母後笑著摸摸我的頭,我跺腳不依道,“母後,這鸞鳳淩雲髻可難綰得很,要是亂了,您來幫殤兒綰發啊?”除了秦喜那太監看著我沒大沒小見怪不怪,其他人都一臉驚怔地望著我們,我舒服地閉上了眼,就這樣停止吧,隻有我們,有父皇,有母後,有我期望擁有的一切溫情,沒有那些令我煩心的事情,沒有那些讓我心痛的人,令時間永遠停止在這一刻。就這樣吧,父皇,母後,無殤不肖,成長十數年,讓你們擔憂了。
就這樣一路行到燈火輝煌的迎客廳,卻不見安老頭那胖乎乎的身影,一抬頭便望見淑華提著雕花官燈,率領一幹家仆候在門廳,見我們緩步行來,沉著地拂了衣襟下擺,跪了下去,“拜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我一時沒有想到在這裏也能看見淑華,刹那間蹙眉,神色複雜地望著書生如玉的容顏,那雙燦若星子的眼眸見了我就倏地迅速黯淡下去。父皇重重地哼了一聲,側過身去,負手而立,倨傲地緩緩道,“怎麼是你?你父親呢?”淑華愣了一瞬,不卑不亢道,“家父身體染疾,不便出來迎客,饒請陛下且隨微臣入宴。”父皇微微一笑,笑容深不可測,“哦?你父親這是給朕唱了一出空城計啊。也罷,朕就看看你們能玩出什麼把戲!”淑華躬身,繼續垂眸,“微臣不敢。”
“好你個不敢!朕看你敢的事多了!”父皇怒氣衝衝地擺袖,率先大步離開,母後也目不斜視,緊隨著走了,一幹宮人連忙撐起儀仗,惶恐地跟了進去。我艱難地看著淑華,伸出手來與扶他起身,卻猛地意識到什麼似的抽手,對他勉力擠出一個笑臉,“你,還好罷。”不等他回答,我像燒著的尾巴的貓一樣跳起來,“你自是極好的……怎容我多此一問——本宮得走了,你,你也起來罷。”說罷我便頭也不回地提起裙裾,慌忙地跟了上去。
正在我那尊貴的主位威嚴正坐努力令自己顯得有點公主的樣子,可還是禁不住腰酸背痛地轉過身來,懶懶地倚在扶手上。群臣問安的聲音大得我一驚,使了個眼色,半夏馬上會意地躬身走上前來。“安老爺子怎麼了?”“回殿下,老丞相似是病了,說前些天得了風寒,尚染疾在身呢。”
我冷笑連連,“嗬,這專門給他弄的壽宴,這安老頭臨了倒像縮頭烏龜一般躲起來了。真是為老不尊,可不,都七十歲的人了——反正父皇這回也不是真給他賀壽的……否則非得氣死了不成!”我不耐地拔下滿頭珠翠,“真是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兒子。這副矯情的樣子!”我把細長白皙的手悄悄掩進寬大的袖袂裏,神色莫名地望了一眼人群中的眸子平靜的淑華,群臣或客套或寒暄,都掩不了那一臉鄙夷之色,可不是麼,這名滿京華的安大才子,大好的前程,如花的美妻,全都要到手了,非得跑去喜歡一個青樓裏的男人!
卿寒卿寒,你如今在哪兒呢。這些人的輕蔑與不屑,是否有在一瞬使你難堪,是否,是否有在風雨無處可避時,在那一霎那想起過我的麵容?
“這些,賞給那些下人。”我細細吩咐,抬眼一看已經全黑的天,黑龍般的雲一圈圈盤繞在絳紫的天幕上,掩去了群星的鋒芒。我一笑,今天可不是個好天氣呢。
酒過三巡,眾人已有些醉意,父皇的眼角一直吊得很高,睨著姿態各異的眾人。他似乎很高興。我眨眨眼,暗自幸災樂禍道,淑華呀淑華,你就祈禱罷,讓父皇放過你,要不然,真是沒個消停!我抬酒慢慢啜飲,嗯,不錯,這時淮南名酒桃花妝呢。轉眼我的臉上就染上一層胭脂色,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些隻顧偷眼瞄我的貴族子弟一瞬間看得癡了,眼裏細細滿是柔情與赤裸裸的愛戀。“半夏,”我隻管挑了她的衣帶放在手中擺弄,“玲瓏,清華和喜樂怎麼沒來?”半夏以完全放下了羞澀,大大方方地道,“回殿下,玲瓏公主和喜樂公主尚未及笄,照理說是不該出席此等外臣宴席的。”說罷她滿是笑意地瞥了我一眼,仿佛在笑我明知顧問。我無辜地攤手,“誒呀,本宮太久沒見她們了嘛,姐妹之間麼,總有些想念。”特別是玲瓏,那個小臉兒,白嫩的像我宮裏種的玉蘭花一樣,雖是隻有三歲,可也不難想象以後的絕代之姿。母後也真行,她都卅五了罷,還能生出玲瓏喜樂這樣的孿女。
台下的舞姬水袖飄飄,渺渺若仙,一水兒的藕荷色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搖曳生姿,吳音綿軟,媚眼如絲,清豔而又魅惑人心,於纖腰伶仃中流露出百般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