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青亦在離那人不遠處站定，微躬了身子行禮。鳶尾站在青亦身後，微風中飄來一絲忍冬花的冷冽，又很快飄散。
    鳶尾一生中隻聽過青亦說兩句話，第一句一個字，第二句二個字。因為在這之後，青亦便死了。
    青亦死在鳶尾的麵前，帶著一臉的滿足，青亦平生的得意之作，不僅下在了鳶尾的身上，他也不能例外。醫墨隻需要一個人，鳶尾拜青亦為師的時候，便注定了青亦的結局。
    鳶尾走進閻殿的第二日，那人坐在高高的殿堂上俯視著人群中的鳶尾：“你叫什麼名字？”
    嬉笑打鬧的旁人，瞬間安靜了下來，齊齊低下了頭顱。高位上的男人顯然不以為然，搭著仆從高舉的手腕，一步一步走下高壇，至半中間離去。
    鳶尾莫名吐了一口氣，胸口在那瞬間的鬱結突然消散，廳內的眾人又開始高歌狂歡起來。
    夜毋在青亦死後來到她的身邊，每到夜裏，夜毋的眼神會越過閻殿高高的圍牆，在月亮的陰影下有些莫名的清冷。
    夜毋不是個話多的人，就像青亦一般。青亦是醫墨，世人以為是救人之人，但實際上青亦善使毒。夜毋是邪醫，世人以為這邪者是惡，但實際上夜毋善救人。
    兩個如此矛盾的人，卻同樣死在鳶尾的眼前。那天夜毋在閻殿前跪在鳶尾的腳邊，他的目光再次越過閻殿高高的圍牆，在刺目的日光下最終渙散。
    鳶尾終於聽見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也是他最後的聲音，猶如之前的每個夜晚，他站在她的門前，清冷的目光在夜色下冰涼，那時他低喃的聲音，她終於聽清楚了。
    “青亦。”原來這是每個人的宿命，就如她站在懸崖的當時，她看著遠處的爹爹，卻終究沒有再喊出聲。
    青亦花了半年的時間讓鳶尾變成毒人，夜毋又花了半年的時間將她身上的毒藏匿起來。原來他們不僅僅隻是認識。
    夜毋死去的當天，殿下站在走廊的終端，清晨的薄霧蔓延，漸漸模糊了鳶尾的雙眼。走廊旁邊盛開的鳶尾花，微微蕩起了漣漪，鳶尾突然又聞到了忍冬花的香氣，在風裏斷斷續續的飛揚，最後薄霧散開。
    薄霧緩緩散去，鳶尾看見殿下修長的指尖撚過一旁的鳶尾花。盛開的花朵在摘下的瞬間還是那般怒放，指尖輾轉間溢下的花汁，沾染過殿下白色的袖口，暈染成一小塊的痕跡。
    “你叫什麼名字？”殿下撚碎手中的鳶尾花，殘破的花瓣被撮成碎片。
    鳶尾低垂著腦袋，看著殿下的腳步在瞳孔裏一步一步放大，隨之而來的還是不斷放大的紅色痕跡，像灼燒著鳶尾的心髒，撲通撲通的狂跳不已。
    “鳶尾，如何。”殿下的手指尖泛著忍冬花和鳶尾花的香氣，在鳶尾的下巴處大力地摩挲，吃痛地抬起眼眸，她看見他黑色的瞳孔裏泛起一圈圈的漣漪，最後定格住她的麵容。在他的瞳孔中心，她的倒影被漩渦緊緊包圍。
    “殺了夜毋。”他的聲音很輕，猶如在耳邊低語，但是毫不允許拒絕的下令，帶著冰冷的氣息，如潮水般湧向她的耳膜。
    “是，主上。”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許久未曾開口的聲音就像老舊的馬車沙沙作響。
    夜毋倒下時，日光漸漸昏黃，在天邊斜斜地墜落。鳶尾恍惚間轉過頭，身後的男人在光暈中如神如砥。
    手指間的血痕，瞬間從溫熱到寒冷，再從寒冷到溫熱。鳶尾瞬間明白，什麼叫萬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