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看著腳下的萬丈懸崖，左腳虛探，霧氣圍繞在嬌嫩的腳尖上。
    娘，你說這一步，是天堂，亦或是地獄呢？
    隨著身後越來越接近的人生，鳶尾知道時間已經不多了。那麼娘，你在哪裏等著我呢？
    “鳶兒！”一陣怒吼從她身後傳來。鳶尾看著那個從人群中走出，雖然兩鬢白發卻依舊霸到讓人無法移動視線的男人。然後是……
    “有什麼話可以和你爹爹好好說啊。”一直站在爹的身旁，用被世人傳誦如同春風的笑容，看著娘親在絕望裏痛苦掙紮的，就是他。
    “爹。鳶兒隻有一句話問你。”鳶尾轉身，看著爹爹身邊的他，依舊是嘴角化不開的微笑，突然厭惡到想吐。
    “你過來爹這邊再問也不遲。”
    “真的要嫁？”
    “……”
    沒有回答的回答，看著爹眼裏複雜的愧疚，鳶尾知道自己已經得到答案了，雖然不知道這愧疚，究竟是為了娘，還是為了自己。
    娘，你愛的男人，也就是我的爹爹，如今為了另一個男人，要將女兒的青春年華，乃至這一輩子，斷送在他手。
    娘，我該不該恨？
    碾碎手中的鳶尾，藍色的花汁沾染無名指尖的那一抹紅痕。鳶尾伸出左手，側身指向懸崖那方的虛無。
    “爹，娘很愛你。”
    娘很愛你。
    在你送出那一條絲帕的瞬間，娘便沉淪在你溫柔的笑靨裏，一沉一浮就是十八年。嫁你為妻，紅色喜帕也遮不住她滿心的喜悅。
    你向蒼天許諾過，會照顧她今生今世，愛她憐她。
    娘也恨你。
    愛有多深，恨便有多深。
    當你許諾後，轉身便將另一個人擁在懷裏。你在他的耳邊竊竊私語，你說你需要一個妻子，所以才有了娘。
    他在你的懷裏，聽著你的解釋，笑容愈發甜蜜。而娘一人躲在你們的窗棱下暗自垂淚。
    你可知，你們日日纏綿，夜夜笙簫。而娘卻在冷清的燭光中，看著窗邊的月，淚水沾濕了手中的絲帕。
    娘至死的那夜，也不忘拉著我，訴說著她的情她的意。她口裏吐不出的血，流過那條絲帕，沾染在我的左手無名指尖上。十八年的愛與恨，盤踞在我的無名指尖，繞出滾滾紅痕。
    “夏王爺還配不上你？”又是一陣怒吼，鳶尾知道他的耐心已經沒有多少了。
    “侯叔叔和夏王爺的交易就是我。”一句疑問，卻帶著肯定。鳶尾的容顏像極了娘親的溫婉，卻不知道可以美到讓夏王爺的非卿不娶。
    鳶尾也不知道一次意外的花園之行，卻聽到了一句讓她徹底絕望的話。
    等鳶尾嫁給王爺，王爺就會站在你這邊了。爹爹的表情有多麼慷慨，就顯得她有多麼得天真。而那個男人的表情有多麼幸福，就顯得娘親是多麼得可笑。
    一句話，換來兩人的濃濃愛意，一句話，出賣了鳶尾的今生。
    “爹，你說，娘和我該不該恨你。”回眸，鳶尾頭次看見他驚慌失措的表情，她笑了。
    縱身一躍。
    娘，囡囡來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