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水樓雲袖見過公子。”
    青衫折扇，便是又富又貴必也慕好風雅，稱“大人”，不如叫“公子”。
    這點眼色我還是有的。
    那人顯然來了興致，將剛端上來的茶盞放在一邊。停了半晌無聲，想必是在借著燈光打量。
    “身姿不錯，”末了那人笑道，我察覺身邊段玄的身影一抖，看來此話是對他說的。
    “近前幾步，抬起頭來。”威而不怒，看來家世不淺，鄙視世代高官。
    我順從地膝行幾步，至三步外停下，仰起臉。
    入目是一雙黑如子夜的眸子，如優雅的黑豹，閃著神秘而惑人的氣息。它們饒有興味地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深不可測的眸底泛上一絲笑。
    “琴墨，你看上的人果然不一般，雖為男子，倒比女子美上三分。我看這為水樓若不分為南北（為水樓南樓是妓院，北樓是倌館），雲袖可就獨占鼇頭了啊。”
    這話倒像衝著月霓去的，我偷偷抬眼，隻見她跪在一邊，麵無表情。為水樓南北兩樓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如此我亦安，她這悶氣也怪不到我頭上，便隻作沒聽見。
    段玄卻接下話，“不敢，公子謬讚了。”
    段玄看上的人？我微微皺起眉，這位貴公子話倒說得有趣。
    “嗬嗬，”我一閃而過的神情倒給他捕捉到了，“看來雲袖公子並不同意這麼說啊。來，月霓你先下去挑個好段子舞來看看，雲袖上來伺候。”
    敏銳犀利，天生的王者之氣，即使頤指氣使，看起來也覺自然而然。
    我輕輕一笑，膝行至他腳下，虔誠恭謹之態，與在鄭奇房裏的放蕩比起來，儼然是兩個人。
    婊子無情，戲子無義。看人行事，最是拿手。月霓能從娼妓變為烈女，我當然也得脫了狐狸精的外套。這於我，卻有些不適，那一套煙行媚視是我這幾年用來保護自己的外殼，突然脫了讓我露出本色來，我會有被傷害的懼怕。
    這位貴公子好生厲害，一把便將我惑人的外殼撕開，讓柔軟不堪的內裏暴露在空氣之中。
    月霓已在房屋正中翩翩起舞，由於沒有樂班，她便清歌婉轉為自己伴奏。聲音如黃鶯出穀，繞梁不已。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我見貴公子的興趣已全放在房中腰肢細軟的月霓身上，便端上新沏的熱茶奉上去，想換下之前涼掉的茶盞。偷眼瞄了一下桌前兩人，青衣公子支著紙扇，正津津有味地欣賞月霓的歌舞。另一邊坐著的卻是一位紫袍公子，麵容英挺，雙目虎虎，臉上卻一團稚氣，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我，先前絞著衣邊的手指還未鬆開。
    看來是軍官世家的公子，今兒大概是頭一次被打出來開葷的。那衣錦華貴，看來他父親官職不低，指不定是個將軍之子。居然稚嫩成這樣，必是家中管教甚嚴。
    真是小孩，我笑，正準備撤回手，卻瞥見青衣公子衣縫中滑出的一塊龍紋白玉佩，成色自是上好的，隻不過花紋實在有些眼熟，料他還在欣賞歌舞，我便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