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煙波浮木舟 第七十九章 有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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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鏡小築前,立著一個青衣少年,隻見他背著灰藍色包袱,麵色滄桑眼周發黑,顯然是一路趕路辛勞所致。
“你是誰?”守門的教眾見她徘徊在門口不走,遂上前問話。
那少年收了收肩上的帶子,作揖道:“這位大哥,我姓曾,我是來找舒冷淩舒小姐的。”
“舒冷淩舒小姐?”那守門的人想了許久也想不出教中有這個人,道,“這裏沒這個人!”
曾姓少年想了想,又說:“那我要找你們副教!”
“你找我們副教有什麼事?”
曾姓少年從包袱中取出一件灰藍色的小包裹,交給他道:“這件東西麻煩你交給你們副教,她見了一定會見我的,我就在這裏等。”
“那你稍等一會兒。”守衛拿起小包裹便走了進去。
沒多久,他又很快出來,將曾姓少年迎了進去。
跟著守門的人一路往內走,他因一路急趕路熱得不行,額頭上的汗止不住地往下流,花了刻意描粗了的眉。
“誒……過了前麵這座橋就是荷香聽風了,副教就在那裏……”守衛本想讓他自己過去,便回頭指點路線,沒想到卻看見他汗流如雨,原本粗粗的眉毛被汗水打濕,又被他一擦,露出了原本細細彎彎地柳眉。這哪裏是什麼少年郎,分明是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
“你……”
他瞪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那曾姓少年顯然意識到了什麼,忙辦掩了麵,道:“看我做什麼,快帶路吧。”
“哦……哦!”
他憨頭憨腦地回過頭去帶路,臉刷的就紅了。
身後的女子嘴角微微一扯,算是笑了。
“到……到了!”
“謝謝!”她垂首道了謝,越過他便往小淩走去。
那守門人站在原地又看了她許久,才摸摸後腦勺大步走開。
小淩正在練功,她將從小所學過的所有招式全習了一遍,輔上一身內功,以身邊假山亭子為假敵,簫風劃過之處吹落菊花滿地金。
青衣女子束手站在一邊,雙目緊緊注視著她一招一式,眸中透露著神往之色。
她跟身邊的姐妹一樣,都是很小便入了宮,一言一行一點自由也沒有,從小她便希望自己能有一身絕世武功,可以隨意出入自己想去的地方。
能有像小淩這樣的武功,正是她畢生所求。
等了許久,小淩總算練了一輪停下,然她卻未就地停下,而是將簫一擲,直劈她麵門。
青衣女子心中一緊,卻臨危不亂,依舊筆直地站在原地,直視遏雲簫逼近不動分毫。
那簫剛巧在離她眉心僅有一寸的時候停了下來,沿著簫看過去,正是一臉肅色的小淩。她微微一笑,對著小淩盈盈拜下,道:“奴婢曾玲拜見公主。”
小淩隻是看著她,並不承認她口中的公主身份,須臾收簫道:“我不是你說的什麼公主,你找我有什麼事?”
曾玲直起身,靠近小淩,輕聲道:“奴婢奉太皇太後懿旨,特意請姑娘進京一趟。”
小淩警惕地看著她,不解道:“太皇太後?無緣無故的,她怎麼會叫我進京!”
曾玲神色黯然,麵有戚戚,道:“姑娘,實不相瞞,太皇太後病重,怕是……時日無多了。”她忽然對著小淩跪下,抓著她的衣袖求道,“太皇太後一直在念叨你,更是派奴婢前來請姑娘進京,求姑娘看在她如此思念您的份上,跟奴婢進京吧!”
小淩看著她,想起往日種種,愴然悲切。
曼德琳待她雖嚴苛,更有利用之心,卻在最後關頭救了自己性命,單這一條,就足以勾銷前事,讓她感激不盡。
隻是……一旦進京,就又要卷入無限煩心事,勾起前塵舊事。
實在不願……
她撥開曾玲的手,轉身看著波光粼粼的荷花池。
“姑娘!”曾玲跪行至她麵前,哀求,“太皇太後內憂外患之際病勢沉屙,她老人家對您甚是思念,求您了!就回去看她一眼吧,這是她現在唯一的心願了。”又道,“奴婢本是一個洗衣宮女,蒙太皇太後不棄,提至溫章宮侍奉,此大恩沒齒難忘!隻要姑娘能跟隨奴婢進京,奴婢萬死不辭!”說罷對著小淩狠狠地叩了頭。
咚的一聲,重重響在小淩心頭。
“你……”她扶起她,“你快起來!”
“姑娘……”曾玲淚眼朦朧地看著她,“您答應了?”
小淩點頭,正要說是,卻聽身後有人道:“你不能去!”
她回頭,正是舒晟。
“你不能去!”舒晟將曾玲拉開,對小淩道,“現在時局混亂,張躍晨大軍已經開至貴安,正在對峙,南邊又有馮抗匪直逼京城,此是非之際,你若是無法脫身,豈不命喪京城?”
曾玲麵色一變,看著小淩,生怕她改主意。
“姑娘……”
舒晟猛然將她推開,道:“她要死是她自己的事,何苦要在這個關鍵時刻牽連上別人!”
“大公子!”曾玲憤然,拂袖冷冷道,“太皇太後縱使有千般不是萬般錯,對姑娘總是上心的。”又對小淩道,“姑娘,您若是不去,奴婢也勸不了,隻要您心裏無愧!”
“你……”
小淩製止舒晟,想了想又對曾玲道:“我去,隻是要收拾一下,你等我一會兒!”
曾玲喜笑顏開,一改剛才的憤憤之色,擦了擦臉上的汗水,道:“是!”
舒晟氣憤,暗恨自己多管閑事。
“大哥,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她對我有救命之恩,此去,就當是報恩吧。”小淩回頭,向他解釋。
舒晟一直對她不冷不淡,卻在現在阻止她進京,可見,他雖不喜歡她,卻也不討厭她,至少還當她是妹妹的。
隻見舒晟重重拂袖道:“要怎麼做是你自己的事,算我多事!哼……”說罷,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荷香聽風。
“誒……”小淩欲行又止,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微微歎了一口氣。
夕陽斜下,又是一天即將過去。
琉璃瓦一如既往地反射了刺目的陽光,遠處西方天空的紅雲如鳳冠霞帔一瀉千裏,將一池清湖印染成暗紅,湖邊雜草叢生,蚊蟲肆虐。那些蚊蟲就像八輩子沒見過人似的,逮著誰經過就一擁而上,不將人叮得滿是紅包絕不罷休。
久而久之,這條路便沒有人走了。
湖邊不遠處是脫了漆的大門,門上鄭重掛著一方牌匾,正是斜陽宮。
斜陽宮曆代以來都是冷宮,自舒孝明登基至今,後宮中人多被曼德琳迫害,即使遷居斜陽宮也難逃一死,因此到了現在,這裏儼然成了無人居住的廢院了。
忽然,草叢中的蚊蟲開始蠢蠢欲動起來,一致朝著大門所在的方向緩緩飛了過去。
隻見是一個侍衛模樣的人,他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匆匆閃身進了斜陽宮大門。熟門熟路地推開一處小門,將手上的食盒放在一邊,輕輕喊道:“表妹!”
屋內的女子聽見動靜迎了出來,打開食盒看了看,道:“沒人發現吧!”
“沒有!”來者壓低聲音,“你盡管放心。”
那女子顯然是餓極,一手一塊糕點狠狠地吃著,直吃得兩腮鼓脹。
“慢點吃。”男子輕輕拍著她的背,有些好笑地看著她。
等她狼吞虎咽地吃完,他又頗為憂慮問道:“青兒,現在太皇太後身體日漸憔悴,你要等到什麼時候?”
青兒聞言摸了摸額頭的傷疤,思及一月前的鬼門關一行,恨極,道:“我自有打算,子夜想殺掉我,萬萬也想不到我還活著。若是我貿貿然出去,恐怕還沒有近太皇太後的身就被她發現了,豈不白白賠掉性命?!我得好好籌劃一番,讓她和趙太後死無葬身之地!”
男子有些害怕,拉了拉她的衣袖,道:“趙太後可是一國太後,你如何能扳倒她?還是聽表哥一句勸,離開皇宮這個是非地!”
青兒一把奪過被他抓著的袖子,冷冷道:“我險些命喪黃泉,此大仇怎能不報?!太後又如何,別忘了,她頭上還有一個太皇太後壓著呢!”又回頭,對男子放緩了聲音溫柔說道,“楊光表哥,隻要我能報此大仇,我就會跟你回去,一切都聽你的。除非……”
她忽然猶豫,楊光下意識追問:“除非什麼?”
青兒別過頭去,聲音哽咽:“除非,你嫌我毀了容,變醜了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楊光一把將她攬入懷中,喟然歎道:“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不會嫌棄你的。”
兩人皆相擁不語。過了許久,青兒似想起了什麼,從袖中取出一包藥粉交給他,囑咐道:“這是七日回神散,你將它下在太皇太後每日必喝的湯藥中,必定能讓她很快就恢複精神。”
然而楊光隻是看著藥粉,並未接過。
“七日回神散?!”他搖了搖頭,不可置信道,“他的確能讓病入膏肓的人很快恢複精神,但是七日之後服用者就必死無疑了!你……你怎麼敢……”
青兒一臉不耐,抓過他的手將藥粉塞進他手中,道:“若不用此粉,她會這麼一直昏沉下去直到死,到時候誰為我做主?一個病入膏肓的老婆子,又能震懾得了誰?!表哥!”
楊光沉默了一會兒,終是將藥包收了起來,道了聲你自己小心便匆匆離開了斜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