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三十:有什麼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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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雲遮蔽住日光,風在看不見人影的城中肆意走街串巷,其間起初夾雜著雨點打落在地,沒過一會兒城中早早回家避雨的人已然能清晰地聽見屋外越發瓢潑的雨聲。
晚間還打了雷,這是今年打響的第一聲雷鳴。
而董溫自出了林府就不知道去哪晃蕩了半日,直到此刻他現身於青紫色的閃電下,渾身濕透地叩響董府的大門。
開門的小廝因著撐著傘所以一時沒看清門外來人的模樣,隨後傾身定睛一瞧卻萬沒想到此人竟是自家老爺。
他連忙把傘擋在董溫的頭上,討好告罪道:“老爺,小的該死!讓老爺在外頭淋了雨,小的這就去領罰!”
這小廝在一旁咕咕唧唧地告罪了半天,卻沒得到董溫的一句回應。他大著膽子抬眼去瞧董溫臉上的神色,卻不想自己老爺此刻臉上一副麵如死灰的樣子簡直比死了還難看。
待到小廝送董溫回到院落裏,府中管家見狀忙命人備水沐浴。又因為此刻時辰已晚所以管家便沒有驚動府內女眷,而是隻吩咐家中下人說是等老爺梳洗完畢後備上一碗熱騰騰的薑茶,就早早讓老爺歇息便是。
隻是讓董府上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僅是這麼匆匆的雷雨一夜,第二日清晨再推開董溫的臥房木門時,董溫已然上吊自盡了。
雨聲與哀嚎聲交錯相雜,董府的大門口不過半日就掛上了白燈籠,府中眾人披麻戴孝地跪於靈堂前。
當日董府中有一小廝將自家老爺生前留下的最後一封信送達給林文山,而林文山在次日早朝上便把此信上奏給宋洵。
宋洵讀完信後龍顏大怒,沒想到這信中所寫的竟然是關於私藏鹽鐵一案董溫的請罪書。
勉強平複心神,宋洵命李成福把董溫平時上奏過的奏章找來核對筆跡。
待到確認無誤後宋洵精銳的雙眸中怒火中燒,他正要下旨連誅董家九族之時卻被李成福噤聲勸阻。
“陛下,據悉顧大人和秦大人等人不日便會歸京。”
李成福手裏抱著一疊厚重的奏折,躬身低首側立於龍椅旁緩道:“陛下息怒,老奴想著與其隻憑這一麵之詞就先行發落,不若等到到時掌握此案詳情再論罪而定也不遲。”
聞言宋洵眸中重新恢複一絲冷靜,目光落在此刻正翹首以盼的林文山身上,宋洵心下冷歎發覺此事似乎確實是有點不對勁,若是他剛才衝動行事隻怕就已然上了林文山的當。
於是宋洵喧退了早朝,隻說此事待顧震等人回京後再定。
座上宋洵態度堅決眾臣也不敢有異議,林文山藏於袖中的手不由緊握,他沒想到皇帝如今竟然如此信賴顧秦二人心下越發不爽。
而跟隨隊伍策馬一路的華炎在淮南境內便與顧震一行人等分道揚鑣,剩餘眾人一路奔波抵達開封時則距離華炎離開又過去了三日。
是日,他們正午抵達開封郊野後便派人快馬趕去宮中傳報消息,等到午後一行人進城行至大街上時消息已然散布京城,街道兩邊早已擁擠著一群看熱鬧的百姓對著囚犯指指點點。
顧震策馬在前領隊走著,他側首看向冷戟隨後囑咐了一句什麼,冷戟便掉頭自行離開隊伍隻身前往顧府。
不一會兒,冷戟的手中便多出一卷此番清查出的私藏鹽鐵總量的載錄,身後還跟著一隊浩浩湯湯把鹽鐵裝箱在車運送進宮的侍衛,最後停步於垂拱殿外。
殿內宋洵端坐於案幾之後,座下有顧震、秦清容、冷戟、葉如安、陳林祥五人前後跪禮。
宋洵仔細查看手中的載錄,在心中約莫估算沒想到董溫暗自克扣下來的鹽鐵竟然占據了整個輸送鏈的三分之一之多。
又拿起案幾上的一封董溫寫給韓趙岑的密信,仔細對照筆跡後宋洵大怒,下令凡是參與私藏鹽鐵行動者,皆罪不容恕、株連九族。
而後宋洵喧退其餘人等,單獨留下秦清容問話。
剩餘幾人出宮後,葉如安便自行先回府宅,而陳林祥暗自慶幸好在皇上沒有治他的罪連忙趕回家打算好吃好喝地犒勞自己一頓。
顧震則和冷戟兩人漫步於大街之上,當他們路過喪樂滿門的董府時不由駐足。
“將軍,此案與林文山有關我們應該究查到底,這是扳倒林相的大好機會。”
這幾日開封的天總是陰沉的,因為摸不準何時會落雨所以街上的行人出門時會隨身帶把傘。
冷戟正立於顧震的身後側,此刻他凝視著眼前的董府的門匾,那懸掛在門下於風中飄飄搖搖的白紙燈籠也映在他的一隻眼眸裏,冷戟回想起那個隻有他和自家將軍兩個人參加的王爺和王妃的淒冷葬禮。
顧震繼續往前走不再看董府,發覺天上好像正飄下零星的細雨,伸出一隻手擋在半空中他感受到指節間的濕氣指腹下意識地緩緩摩搓。
唇角勾出一絲輕笑,顧震淡淡道:“你當皇帝他單獨把秦清容留在那做什麼?
有些事情啊,比起從爺的嘴裏說出來,似乎秦清容說得要更靠譜些。”
彼時垂拱殿內,秦清容正立於大殿中央拱手正色道:“稟皇上,微臣認為董大人自盡一事未免發生的太過蹊蹺。臣懷疑其背後另有主謀。
而據微臣在潭州查案這些時日的仔細觀察發現,微臣等人周圍一直有林府的探子在記錄動向並傳信回京中。
所以微臣猜測此案的真正主謀其實是林相,隻是微臣如今並沒有確切的證據能指認他。”
“林文山?”宋洵冷歎一聲而後走至秦清容身側了然道:“怪不得董溫自盡的時間如此湊巧,此刻想來朕好像記得呈給朕那封請罪書的正是林文山。
不過既然現在董溫已經死了,我們既無人證也無物證貿然查下去隻怕會適得其反。”
“好,那就聽皇上的。”秦清容直起身冷靜分析起來,“想要扳倒林文山不在一朝一夕,董溫也是其黨羽之一,此番能削減林文山在朝中的勢力也不算是無功而返。”
宋洵看向秦清容點首笑道:“嗯,愛卿能明白就好。
對了,這些時日你和顧震相處下來,覺得顧震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啊?究竟能不能為朕所用,擔下大任?”
提及顧震,秦清容憶及這些時日他與其之間所發生的種種事情,微皺起眉頭半晌說不話來。
宋洵難得見秦清容有如此窘迫的神情,一時覺得新鮮不由好笑道:“愛卿可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這…”良久冷歎一聲,秦清容回說:“皇上,微臣認為顧震此人心思叵測,臣也有點看不透他。”
轉念又想到前幾日葉如安在馬車上提醒他的話,秦清容跪地請旨,說話時語氣決絕,“皇上,微臣已請求葉如安的母親葉夫人替微臣物色良妻的人選。想來微臣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還請皇上能夠恩準,到時下旨賜婚。”
“愛卿這是想娶妻了?”宋洵麵露一絲不悅,“葉家那邊你先讓他們停手著辦此事罷。
朕認為愛卿成家一事還可以再晚兩年,如今朝中局勢未穩朕並不想你為此分心。
不過愛卿大可放心,你的婚事將來朕會親自做主,定會給你選一個賢良淑德的女子配為正妻。”
見秦清容還欲說話宋洵卻不願多聽,他轉身坐回木椅之上拿起一份奏折打發道:“好了,此事不要再多提,愛卿近日裏舟車勞頓辛苦了,就先退下罷。”
站在一旁的李成福瞧出自家萬歲爺臉上神色已然有些不耐煩,便忙在一旁努眼示意秦清容退下。
收到李成福的暗示,秦清容有些無奈隻好拱手拜禮告退。
等到秦清容的身形消逝於院中,宋洵滿麵怒氣地把手中奏折甩在案幾上,負手站起身。
他瞧著秦清容離去的方向又看向李成福氣道:“朕早就說過這是個白眼狼,怎麼喂都喂不熟!
他跟在朕身後這麼多年,是朕對他還不夠好嗎?竟然還有閑心思想著成親?”
李成福臉上神色有些尷尬,他下意識理論了一句,“陛下,這當官是當官,成親是成親,本來就是互不相幹又兩不耽誤的事啊!”
“李成福,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宋洵負於背後的手雙拳緊握,一雙英睿的眼眸中盛氣淩人。
自知自己又說錯了話,李成福抬起一隻手輕輕打著嘴他苦著臉道:“哎呦,陛下消消氣。老奴該死!老奴該死!
陛下消消氣,奴才猜著估計是這秦大人他可能真得到了年紀,這…這他身邊平日裏也沒個教導這方麵事情的人。秦大人怕自己若是長此以往會生出不該有的錯事來,所以才著急娶親也說不定呢。”
“到年紀了?生出錯事?”宋洵仔細揣摩這兩句話其中的意味,嗓音冷冽地問說:“你的意思是他最近思春了?至於生出錯事,到底會有些什麼樣的錯事?”
聽到思春這二字,李成福內心腹誹自家萬歲爺在這方麵的措辭還是真夠直接的。左思右想李成福直接打算破罐子破摔,幹脆按著宋洵的心意瞎掰起來,“皇上,像秦大人這種情況憋久了到時生出的錯事可是數不清的啊!
本就是處在一個容易動情的年紀裏,若是沒有正確的引導隻怕秦大人很容易喜歡上自己不該喜歡上的人,甚至…甚至嚴重了還會有斷袖之癖也說不定!”
“斷袖之癖麼?”
宋洵此刻終於神色稍霽,他重新坐會案幾後批閱奏章,連語氣中都增添了幾分明媚,“斷袖之癖有什麼不好的?
李成福,你說錯話朕罰你重新沏完茶來,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