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三十一:各作各的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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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從潭州歸京後的這幾日裏,因為林文山每天都變著法子覲見垂拱殿向宋洵薦舉新鹽鐵司使一職的人選,搞得宋洵頭疼地應付不過來。所以宋洵便時常把秦清容扣在宮中,以便其能及時與心懷鬼胎的林文山辯駁周旋。
    倒是顧震近來手上並沒有什麼繁重的事務要他親自處理,整個人樂得悠閑自在,早早就向宋洵請到旨意特準他回淮北休沐一段時日。
    而就在他啟程回淮北之日,京都的天氣變得從所未有的格外明豔。城中才子三五集群或遊園集會或乘輦前去郊野踏青。耳聞其一路高歌時,爾雅談笑間,眼眸中掠過清風微揚時拂過的十裏茵綠春草地,涼亭美人紗幔外搖曳的數簇斑斕蝶花團。
    隻是這日所發生的種種雅事加起來卻都敵不過顧震出城那一刻的景象來的轟動。
    起初浚儀街上的行人都以為是自己迷了眼,不知何時街道上突然駛出一輛華美的車輦闖入他們的眼簾,讓他們都不由駐足圍觀。
    隻見此車輦牽著兩匹俊美白馬緩慢行駛在街道中央,其輦底是由塗滿朱漆的實木拚接而成,青綠縵紗縈繞於輦身周遭使得車輦內的美人身姿在行人眼中若隱若現,而頂部描繪的一片孔雀綠祥雲海波紋的正中更是鑲嵌著一顆明亮的綠寶石。
    路人們起初皆以為自己是遇到了神仙下凡,再定睛一瞧發現輦外的馬夫竟然是個獨眼的黑衣侍衛,這才心中約莫猜出看來斜躺在美人堆裏形容愜意的那人大概是顧震。
    這輦內不時傳出愉悅的嬉笑聲,當事人沒臉紅反倒讓路過的行人狠狠羞上一把。不過片刻,顧震這般形骸放浪,風流紈絝之舉便已謠傳滿京。
    垂拱殿內,林文山聽到傳聞心中大喜立馬前來覲見,麵上卻還裝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他狹長的眼中滿是厭惡,跪地不肯起身語氣中深惡痛絕,“陛下!顧震此人簡直是個屢教不改的頑劣之徒!此人三番兩次有辱我朝禮教,做出有傷風化之舉,簡直就是在向外人打我們大宋的門麵!
    還請陛下狠狠懲治他一番。”
    宋洵麵露疲憊地與正立於一旁的秦清容相視一眼後,長歎一聲淡淡道:“林相快起來說話罷。
    你要朕罰他,倒是和朕說說顧愛卿他又做了什麼讓你看不慣的事啊?”
    “皇上難道還不知道嗎?要知道現下京城裏可是都傳遍了啊!”
    林文山手扶著地麵站起身,抬起臉時本就不圓的眼睛此刻眯成一條縫他麵露一絲譏諷,“要知道這個顧震可是打著回淮北緬懷亡父亡母的旗號出京,可他卻絲毫沒有半點遵奉禮數的樣子,不僅乘奢靡無比的車輦出城,還在車輦上與一眾女子公然宣淫,簡直…簡直是有如斯文呐!”
    “…宣淫?”
    聽到這二字秦清容不知為何腦中竟在浮想聯翩,他微紅了臉隨即看向林文山微皺眉心語含慍怒道:“古語有雲”眼見為實,耳聽為虛”,敢問林相可是親眼看見的?
    若非如此還請謹言。”
    稍稍平複神色,秦清容又朝宋洵拱手正色說:“皇上,微臣相信顧將軍還不至於荒唐至此,還請皇上明察。”
    指腹磨搓著下頷,宋洵定眼看著林文山又把目光轉向秦清容注視片刻,隨後他想出一個法子隨即朝門外喊道:“門口的人呢?給朕把李成福叫過來!”
    “來了來了,萬歲爺。不用旁人叫,老奴在。”
    李成福聞言忙快步進殿在兩位大臣身後跪禮,額頭貼著地麵他懷中拂塵上的白須鹿尾也隨之鋪散在地。
    凝視著跪在殿中的身形,宋洵語氣中略含深意地問道:“李成福,林相說顧震他在城中公然宣淫,朕問你可有此事?”
    隨即抓住“公然宣淫”四字,李成福立馬了然宋洵的意思,於是張口便想出一套措辭回說:“陛下,這傳聞老奴今日也確實略有耳聞。
    不過據老奴所知,顧大人他不過是被他府裏的幾個丫鬟在車輦中喂了幾顆櫻桃,說笑了一會兒。白日宣淫這一說法實在是言過其辭。
    要知道顧將軍府上向來美人眾多,那些路人隔著個簾子也看不清聽到些聲響就捕風捉影亂造謠一通。
    顧將軍雖然性格不羈但是做事向來分寸有度,所以陛下不用在意便是。”
    “嗯,如此便好。”
    好在李成福表現不錯宋洵鬆下一口氣敲打林文山道:“林相你聽到李成福說的沒有,捕風捉影的事不要輕易相信。”
    定眼瞧著宋洵和李成福兩人一唱一和地做戲林文山麵露冷笑,既然眼下顧震的事暫放一邊那他就要繼續和宋洵舉薦鹽鐵司使一職的人選。
    總之他不嫌煩,就看皇帝到底能不能熬過他這一把老骨頭。
    “是,李總管說的有理,老臣謹記。”話頭一轉林文山又道:“皇上,老臣今日前來覲見其實還有一事,就是…”
    “好了,林相。”宋洵麵露不耐煩的神色,“朕知道你要說什麼,不就是新任鹽鐵司使人選一事麼?”
    被打斷話林文山神色有些尷尬,他頓了頓道:“沒錯皇上,正是此事。”
    “此事你不用再多管,朕心中已有人選。此人正是禮部尚書張宥衛之子,張庭羽。”話說完,宋洵看向秦清容,語氣中隱含讓秦清容附和他的示意,“秦卿,你覺得此人可好?”
    還沒從“喂櫻桃”、“和美人談笑”的話語中回過神來的秦清容,陡然聽見宋洵又提及張庭羽此人心中莫名醋意橫生。
    隻是他不能公報私仇,此刻喉中似是哽咽著一口悶氣。
    秦清容微定心神後回說:“皇上,微臣也覺得張庭羽是個不錯的人選。
    撇開此人本就在鹽鐵司任職尤為熟悉其中事務不談,當年與微臣同一屆的科舉考中,微臣也記得此人名列前茅,可見其才華。”
    林文山沒想到皇帝會折中選擇張庭羽作為最終人選。要知道張庭羽的爹張宥衛是朝中的數年牆頭草並不好拉攏。而這張庭羽自科舉揭榜後便性情大變,不再肯服從張宥衛的管教言行舉止也變得叛逆執拗,如今和其家中的關係越發僵化。
    反正是兩邊都不落好,林文山終於肯罷休思索良久回道:“好罷。
    既然皇上已有中意的人選,那老臣便不再多問。”
    語畢,他已經在心中想著怎麼才能夠把張庭羽拉攏過來的法子了。
    “林相也覺得滿意就好。”終於能夠解決這一令人頭疼的困擾,宋洵此刻甚至都不想多看林文山一眼。
    他微揉眉心下達逐客令,“好了,若是沒有旁的事兩位愛卿就先退下罷。”
    出宮回府後秦清容神色鬱鬱地把自己關進書房打算看書靜心,可是隻要他一想到他在幫顧震收拾爛攤子的時候,顧震卻在和紗幔中的美人尋歡作樂,胸中就越發氣悶。
    瞥眼看到書案上的翡玉圓佩,秦清容下意識賭氣地把玉佩揮落摔碎在地。
    按在桌麵上的雙手緊握起,他無意識地緊咬下唇眼眶泛出一圈微紅,說話時嗓音微顫,“哼,什麼勞什子東西,不要也罷。”
    隻見玉佩在地麵上跌成幾瓣,有些邊角甚至磕碎成粉末。放下手中的書秦清容別過臉不再看那玉佩,可是等到片刻後,秦清容冷靜下來時,他卻突然又後悔起來。
    視線再次落在地上的碎瓣上秦清容微皺起眉心,內心掙紮許久他最後終是放下心中自認為的那點無謂的原則,又蹲下身去撿。
    撿著撿著他的情緒卻又再次激動起來。
    無端伸出一隻修長皙白的手握住一瓣棱角鋒銳的玉瓣,秦清容冷眼瞧著自己的掌中有鮮紅的血從指縫間流出。
    雙目淡漠地凝視著往地麵下落的血滴,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最後背靠著書桌秦清容坐地無力地閉眼喃喃輕歎,他好像真的已經陷進去了。
    彼時城外山野青蔥的路上,終於擺脫被一群人詫異圍觀的冷戟手牽韁繩策馬背對顧震語含不解,“屬下知道,將軍並不喜歡這樣行事。所以為何如此?”
    “冷戟啊,要知道這世上有些東西不是你伸手就能要來的,而是要你用點計謀去獵取。”
    此刻車輦上的侍婢已被悉數遣回,顧震斜躺著撩起半邊縵紗百無聊賴地看著周遭一路的春意盎然,心中有事使他不能釋懷,“爺這麼做就是想氣氣他,讓他看清楚自己的心底到底有多在乎爺,省得日後再動念頭去找皇帝請旨賜婚。”
    聞言冷戟微皺眉心,他提醒道:“將軍,你之前說過秦太傅是否要成家與我們無關。”
    “嘶,爺什麼時候說過?”顧震挑眉,一雙鳳眼中神色莫辨,“冷戟啊,說真的,爺喜歡上他了。
    不對,可能爺很久以前就喜歡上他了。”
    “……”
    一時無語冷戟複而冷聲提醒,“可是據屬下所知,將軍好像之前並看不慣秦太傅的酸儒文人架子。”
    “之前是有些看不慣。”顧震神色認真道:“不過現在倒覺得他這一點甚是有趣。
    哎,你不懂什麼情情愛愛的,當然理解不了爺此刻的心情。
    爺勸你還是快別問了罷。”
    竟然覺得自家將軍說得有些道理,冷戟訥訥閉上嘴不再說話又默默心想,隻道像他如此無情無欲地冷酷之人真要懂得“情愛”二字,恐怕還要再過上十幾年。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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