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十: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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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屋內的燈火依舊不減,院內帶著涼意的風不時從敞開著的門窗外流竄進來,吹動軟榻上的紗簾,吹拂著坐在書桌前執筆寫信的薄裳人半幹的墨黑散發發梢。
信紙上蒼勁有力的字跡筆墨未幹,皎白的手腕揮寫時在半空中如遊龍嬉戲般渾然天成,執筆人的一雙桃花眼專注地凝視著信紙,末了在信紙上緩緩落筆“笑笑啟,秦清容書。”。
拿起信紙晾幹筆墨,秦清容站起身在屋內尋找到信封把信紙裝進信封裏。
隱約聞到了蘭花的幽香,秦清容微皺起眉頭屋內的燈火瞬時暗下一半。他轉過身便看到一個身著烏衣金絲寬服的人一手拎著一壺玉瓷瓶裝的佳酒,一手撚著一束蘭花立於隱約的燭火間。這人風眼挺鼻,在昏暗的燭光映照之下容顏更顯妖豔,此刻毫不見外地坐於屋內的美人榻上拿起桌上的一盞瓷杯斟起酒,淩厲的輪廓與略帶水光的薄唇顯得極為吸睛。
“顧大人下次來找秦某大可從門進。”秦清容把封好的信壓在桌上的一本書下,而後負手走至榻前看向顧震含笑道。
顧震一雙鳳眼好整以暇地打量著秦清容,聞言唇角露出一絲輕笑道:“顧某來與秦大人夜會,敢問秦大人看過哪個畫本子裏男子夜入佳人閨房是走門的?
再說,秦大人不知道正經人從不走門麼?”
“顧大人何必如此,你我皆清楚彼此的利益何在。想來我們之間除了合作關係,可能連陌生人都不是。”
秦清容麵上的笑意已斂起,此刻的神情裏滿是清冷與淡漠,他拿起桌上的杯盞也倒了一杯酒,在鼻翼下輕嗅看向顧震淡淡一笑,“上好的竹葉青。”
顧震背靠榻旁的扶手,看著秦清容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心道秦清容酒喝得這麼急難怪易醉,自己漫不經心地隨便抿了一口,看著秦清容飲完酒好看地朝著他笑他也微微一笑。
其實是個蠢人。
顧震沒想到秦清容竟然一點警覺心都沒有,兩杯酒剛入口這人的臉頰就微紅起來,見狀他漫不經心地開始套話。
“早年間在國子監習學時,顧啟南問過我一件事。”顧震拿起榻前案幾上的蘭花對著燭光欣賞,修長的手指輕輕磨搓著蘭花柔軟的花瓣他淡淡道:“他問我為何朝中眾臣子都認為我頑劣不堪,秦沂卻向先帝對我不吝誇口,說他的兒子秦清容曾用一句話概括過我的為人——蘭芳不厭幽穀,君子不為名修。”
把蘭花隨意地扔在案幾上,顧震微眯起鳳眼凝視著秦清容的側顏話中語氣中略帶寒意,“那日後,先帝便下旨把顧某遣送回淮北,顧啟南得知此事便痛打了我一頓。”
說到這他不由撇起一邊嘴角,見秦清容聞言忍俊不禁笑出聲來,顧震隻覺牙疼當作看不見般繼續道:“顧啟南讓我藏拙多年,扮演一個頑劣不堪的敗家子,這麼多年來不管我多荒唐他卻從沒對我動過手。可笑的是,因為一句別人對我的誇讚,他卻把我打得半死不活。
秦大人,你的一雙眼睛看透太多事物。這麼多年來我時常覺得在你眼中,甚至連我也不例外地暴露無遺。”
“其實,我看不透你,隻是當年的我能懂你。”
腦中已經開始有些暈眩幹,秦清容放下杯盞下意識抓住榻旁紅木扶手努力凝神,定心後嘴角牽出一絲淺笑他望向顧震神色淡漠的眼睛淡淡說:“想必顧大人應該還記得,當年在國子監習學時秦某被指任為太子的伴讀。
彼時,先帝十分看重我,家裏也總囑咐我讓我平日裏言行舉止都不可有一絲錯處。遇到各種選拔比賽,我還得故意敗下陣風讓太子奪得頭籌。
所以,那時顧大人你剛進國子監時,我從你的舉止言行中就看出來你其實是個很聰明的人,人品也算不上壞。隻是和我一樣,一直在藏拙。”
秦清容見顧震輕笑,好像不信他說得話就掰著手指頭看著顧震含笑著細細分析道:“其一,從你在國子監裏每次鬧事都會適可而止便能看出你其實並不是不服管教,而隻是想給眾人留下一個頑劣印象。比如你剛來國子監的第一天就在堂上和學裏的太傅爭辯,要知道憑你當時口燦蓮花的樣子我相信真鬧下去最後被氣走的肯定會是太傅,而不是太傅吼一聲滾,便從善如流的離開學堂的你。
其二,你雖然性格表現得頑劣但你身邊的冷戟卻是個善良忠實的人。冷戟武功高卻懂得自斂,他無論遇到何種情形都不輕意以武力壓製別人。我甚至有幾次撞見他會施舍食物幫助街上的孤兒、逃難的小童。他整日裏與你身在一處,正所謂惡主養惡仆那反過來說,手下的人有如此赤子之心那他的主人又能壞到哪裏去?”
“真沒想到秦大人醉酒時還依然能有如此清晰的條理。”顧震看向秦清容隻覺自己是越發看不透眼前之人,他現在開始懷疑秦清容是故意喝醉,目的就是為了讓他放下警惕以便交談心裏的話。
“醉是真得醉了。”秦清容把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像一隻狡猾的兔子得逞了計謀般彎唇笑道:“不過顧大人既是來夜談此時又隻有你我二人,又何不交底看清彼此,省得日後還得對彼此心懷警惕。”
三杯酒下口眼前陡然目眩,秦清容朝顧震傾身倒去幸而腦中還殘存一絲意識他雙手扶在榻上支撐住了身體。秦清容搖首盡力讓自己清醒一點,抬眼時卻看到顧震半敞著的胸膛上有一道觸目驚心的痂痕。他仰起臉看向顧震,隻見顧震正朝他勾唇一笑,他的腰間便被眼前人輕握起整個身子倒入眼前人的懷中。
臉貼在顧震溫熱的胸膛上,墨黑的散發被顧震隨意地挑起一縷在指尖把玩,秦清容臉瞬時變得緋紅下意識想要掙脫開顧震的禁錮,卻不想他越是掙脫握在他腰間的手便收得越緊。
最後無法他隻得抬起臉惡狠狠地瞪向顧震,雖然這對顧震而言一點威懾力都沒有。
“顧震!放開我!”秦清容臉頰通紅語作嗔怒,此刻卻顯得有幾分像是小情人打情罵俏的意味。
顧震看著有趣隻想逗他,麵上帶著懶意洋洋的笑故意氣他說:“本將軍見你方才盯著本將軍的身子饞得緊,以為你喜歡。喜歡的話就在懷裏呆著,本將軍不介意。”
“顧大人不是想知道當年淮北侯被暗殺的線索麼?秦某現在就說,還請顧大人先放開秦某。”秦清容咬牙,忍著腰間的異樣感沉聲道。
有些不舍地鬆開手,秦清容離身時顧震懷中溫熱感瞬失轉而染上幾分冷意,他端起杯盞抿了一口酒,口中的酒下喉時卻是一陣火辣。
“那些暗衛體內的蛇毒名為”太攀”,這種太攀蛇許久之前是由內陸的一群少數異族所飼養來抵禦外來攻擊的武器,隻是這群異族人早就被趕盡殺絕。所以至今除了他們無人知道這種蛇毒的解藥如何製成。”秦清容察覺到顧震神色已經漸為陰騭,他耳畔的火紅逐漸退卻沉聲繼續道:“我曾經到宮中向史官借閱過史錄查探,發現最後接觸過那群異族人的是林家。”
“哼,好個林文山。”
華炎此次來找顧震的目的就是為了向顧震彙報那些暗衛體內蛇毒的詳情,晚間彙報的口吻與秦清容此刻所言基本一致。至於史錄素來最真實地記載著曆年來所發生的人事,連皇上都無權幹涉,這一點上沒有什麼可令人質疑的。
伴隨一聲輕蔑地冷歎,顧震緊握起手中杯盞麵露殺氣,他沒想到林文山竟能為了一己私利不惜讓天下大亂陷百姓於水火之中,幸而他當年因病留於府中否則顧家則無一人生還。
秦清容把瓶中酒倒了滿滿一杯一飲而盡,他握起顧震的手眼眶微紅麵帶痛恨道:“與其傷心,何不如讓始作俑者進地獄去賠罪。
而我也不能讓一直躲在暗處的那人再繼續殘害秦家的同胞。”
說完秦清容便無力地倒在榻上昏睡,顧震靜靜地望著自己被秦清容緊拉住的手緊繃著的神經不由放鬆了些許。
他把秦清容打橫抱起放到了床榻上,又幫秦清容把被子蓋在身上壓好,有一刻他甚至覺得與秦清容心心相惜,他們同是被朝政玩弄於股掌的人,步步為營地生活從來不敢放鬆懈怠。
“將軍。”冷戟見秦清容已經睡熟,便推窗而入靜立於一旁沉聲道:“是否需要屬下回京刺殺林文山。”
“先不要輕舉妄動。
曾老的那封信出現得古怪,你明日留在府中一是留意府中眾人動向,二要確保府中一行人等的安全。”顧震雙拳緊握,眼神中帶著寒意嗓音冷冽,“殺他,那是便宜他了。為何不讓他看著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毀於一旦,最後把他關入暗無天日的地牢之中生不如死地受盡折磨。
下地獄?
我就是他的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