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4現在你們這一改，他這一生的榮譽和級別都改沒了
    有了老鍾的這個思路引導，在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國有企業破產改製中，持不同意見的幹部職工，確實都能像老鍾說的那樣，隻要是將話都攤在桌麵上說明白和講透徹了，大多數幹部職工也都能夠設身處地、將心比心替另一方著想，最終握手言和，形成了相互理解和諒解的局麵，也都能夠各自向後退讓一步，最終達成了一個和諧的共識。
    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國有企業破產改製方案和企業破產改製職工安置方案，最終在全廠職工大會上以271票讚成、1票反對、7票棄權得以通過。
    其實，最終在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國有企業破產改製職工安置分流站隊中，真正要拿錢走人的也就不到一半的職工。而且在這不到一半的職工中，多數是45歲以上的女職工和55歲以上的男職工，他們之所以要這樣選擇，也都是因為他們快到臨近退休年齡，權衡之下這樣選擇經濟上劃算。還有就是有一部分30歲以下的小年輕，小年輕們認為自己還年輕、以後走的路還很長，自己沒有多大必要非得捆綁在廠子裏，還不如趁自己年輕拿一筆錢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呢。這樣一來正合吳廠長的心意，留下了建立新公司最佳的業務骨幹群體，又甩掉了老弱病殘包袱和那些調皮搗蛋的小年輕們，暗自心裏高興不已。
    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國有企業破產改製工作，能夠在三個月時間裏順利結束，是整個集團公司和市機械工業局領導都沒有想到的，最起碼是沒有想到鍾亞希的動作會來得這麼快和這麼順利。當老鍾和吳廠長最後一次向集團公司和市機械工業局，國有企業破產改製工作領導小組做小範圍彙報的時候，集團公司和市機械工業局領導向他們表示祝賀，並且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表揚和衷心地感謝。於局長還深有感觸地對他老鍾說：“鍾亞希啊，十幾年前你是我親自從市轉業幹部安置辦要來的，現在又看見你把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的國有企業破產改製工作做得這麼漂亮，我是真的看見你成長和出息了……”
    沒等於局長把話說完，老鍾的眼淚就掉落了下來，這場麵叫在座的領導們都吃驚不小，於局長也停住了講話。集團公司領導趕緊將話接過去，說：“小鍾書記，你是不是對我們集團公司和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感情很深，舍不得啊，還是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啊？”
    老鍾抹去眼淚，強顏一笑，說：“哪兒是啊？我就是想我從部隊上下來，我一個正營職幹部一眨眼什麼都沒有了……我愛人她現在就是癱瘓躺在家裏床上，那她也是一個正經八百的副處級幹部。我……那年大裁軍，我們50軍也是一夜之間就沒了，我們還上戰場保衛祖國、保衛社會主義，現在社會主義的企業都破產了啊……”
    老鍾說這話真叫於局長下不來台，集團公司領導趕緊說：“嗨……你小鍾書記做基礎幹部職工的思想工作都那麼開通敞亮，咋輪到你自己就這麼想呢？再說國有企業破產改製之後，你們新建立的股份製新公司，還不是在社會主義製度領導之下的嘛。這個不是我批評你啊，我和於局長還不是一樣，等我們把國有企業破產改製這項工作做完了，我們也就該到點退休了。我們就是為了國家的改革開放發展和黨的工作在做工作，就算是我們個人有所得失，那我們也應該適得其所、善盡其對來麵對才行啊。”
    老鍾說：“這些我都知道，我這不就是在向領導和組織上做最後一次工作和思想彙報嘛。”
    其實，老鍾這也不是有所指社會主義製度不好，國家改革開放發展政策不對，或者是說對於局長有哪兒不滿，他哪敢啊！他是一個共產黨員和企業幹部，他有自己最基本的思想覺悟和黨性人格，他就是觸景傷情，傷到了心裏去。
    老鍾回到家裏沒敢跟於珍說這個事情，他怕於珍也往心裏深處去想，也怕於珍覺得他老鍾是不是後悔了，更怕於珍覺得他老鍾現在這樣對待她的好全都是裝出來的。其實，他老鍾這一輩子，就從來都沒有對自己做過的哪些事情有過後悔和往心裏去埋怨過誰，他老鍾就是心裏覺得，自己這一輩子總是哪哪都差了那麼一點點時運和不及，他老鍾就是覺得什麼情感都比不上生死之交的莫失莫忘，更何況自己和於珍還是夫妻。
    星期天，姑媽於鳳芝和姑父抽出時間來看於珍，於珍的姑父是貴州省軍區副司令員，老鍾見姑媽和姑父這樣的大幹部親自光臨寒舍，一定要留姑媽和姑父吃飯。姑媽看了一眼他這位本事超出自己想象的侄女婿也不推辭，跟姑父說：“早就聽於珍誇他，說他做的菜怎麼怎麼地好吃，我們今天就檢驗一下於珍說的是不是真的，看是不是於珍為了給他圓場子護著他說的啊？”
    老鍾不好說什麼，準備出門去買菜，於珍卻坐在輪椅上替他說話：“姑媽你咋就不相信人呢？鍾亞希做的飯菜真的很好，前一段時間他們廠子裏工會派來照顧我的女同誌，熱情是熱情，但就是做的那些飯菜都不如我們家鍾亞希做的合口味，我還不好說些啥子。現在他們廠的企業破產改製工作終於做完了，人家終於也不來了，我心裏也了然了……”
    姑媽很驚訝，等老鍾出門後才問於珍是咋個一回事情，於珍這才將前一段時間老鍾在廠裏的好多事情講給姑媽聽。姑媽聽後很感慨，說：“想不到鍾亞希在廠子裏還這麼受職工群眾的擁戴，能受到職工群眾這樣發自內心的待遇。我原來隻是想他能吃苦耐勞和脾氣好，派他到廠裏去也許要比那些不擔當責任和推卸責任的人好一點，看來這麼些年來還真是埋沒他了。於珍，你跟姑媽說說，鍾亞希在家裏跟你埋怨過姑媽什麼沒有？”
    姑父都在一旁說姑媽：“哎，你這人怎麼這樣呢？沒你這樣的啊。”
    姑媽白了姑父一眼，說：“我咋樣了啊？都是自己家裏的人，我問問還不行啊！我就怕他鍾亞希裏外兩幅麵孔，在家裏拿我侄女撒氣。”
    於珍笑著跟姑媽說：“姑媽，我這輩子最要感謝的人就你了，是你把我們兩個撮合在一起的，你咋個現在就不相信鍾亞希呢？鍾亞希這人真的很好，好的我下輩子都想報答他！還有，姑媽今天要不說是你親自點名派鍾亞希去的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這麼一回事情，更不要說鍾亞希還埋怨過誰了呢。”
    姑媽很驚訝、也很正經地說：“真的啊？他鍾亞希的嘴也太嚴了吧！他就真的沒有跟你說過，他到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搞國有企業破產改製，是姑媽點了他的名，要他去的。你還知道是姑媽給你們兩個撮合的啊？再說姑媽那也不算是給你們撮合的，還不是你們倆以前在部隊上就認識、就在一起上過戰場，姑媽那也就是最多算是給你們倆巧合一下。你是想騙姑媽啊……還給他打掩護啊？”
    於珍很肯定地說：“真的是這樣的，我就從來都沒有聽見他在家裏抱怨過誰，和哪一位領導要他去的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
    姑媽對於珍說：“那就奇怪了啊？你是不知道啊，前幾天他在給他們集團公司和局裏彙報的時候，那個哭的啊，我心裏都覺得這麼些年來一直虧待了他、心裏比他都難受，我就覺得他是有些針對姑媽。”
    姑父都忍不住了，說：“我聽你說那種情況，人家小鍾肯定不是針對哪一個領導個人，人家那就是對組織掏心、有所感慨而已。也是……一個曾經的戰鬥英雄，對部隊有深厚的情感，遇上軍隊裁減，一下子就沒有他什麼事兒了，他一個正營職幹部轉業到地方，不說有好大的業績，現在你們這一改，他這一生的榮譽和級別都改沒了，叫我我都想不通！”
    於珍很吃驚，問姑媽說：“我可是從來沒有聽他給我說過這些啊，姑媽這到底是怎麼一個情況啊，你快給我說說啊！”
    姑媽很疑惑地看著於珍說：“他是真的就沒有向你吐露過這些嗎？”
    於珍急死了，眼眶裏含著淚水說：“姑媽你咋就這麼不相信我們呢？”
    姑媽這才說：“那我真是在心裏冤枉死這個鍾亞希了，我真是有點搞不懂鍾亞希這個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
    姑媽將那天的事情跟於珍說了，於珍流著眼淚說：“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好男人，有啥子事情他都是一個人擔在心裏不說，他就是怕我替他揪心、替他難受……”
    那天中午，老鍾做了一桌子好菜款待姑媽和姑父，姑父曾經也上過對越自衛反擊戰戰場，他陪姑父喝了好多的酒，跟姑父聊起好多戰場上的事情，但他就是沒有說一句現如今他自己的事情。
    姑媽姑父臨走的時候給於珍和鍾亞希留下一張銀行卡，說卡裏有20萬塊錢，還說他們知道鍾亞希要在新建立的公司裏參股沒啥多餘的錢，他們這是支持鍾亞希往後走。老鍾心裏十分不願意要姑媽和姑父的錢，說自己會想別的辦法。姑父發話了，說你想別的辦法還不是要想法啊，我命令你收下！於珍看這種情形，就對老鍾說：“那你就收下吧，算我們倆借姑媽和姑父的，以後你們公司幹好了分紅了，我們再還給姑媽和姑父也行。”
    姑父豪氣耿直地說：“你們倆還還什麼啊，就這樣你姑媽心裏還難受呢！”
    老鍾最後收下了那一張銀行卡，還裝著不懂的樣子調皮說：“姑媽借給我們這個錢心裏難受，我們就更要還了，到時候我一定連本帶息的還！”
    老鍾這話叫姑媽委屈的淚水都掉下來了，姑父給了他鍾亞希一下，說：“你這個小子怎麼說話的啊，我錘死你！”
    姑媽強顏歡笑地對姑父說：“你別跟他說這些，他心裏咋想的我們真的是搞不懂。他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一個強字，最大的優點就是對於珍好，好的於珍都要處處護著他。”
    姑媽和姑父走了後，於珍好一陣埋怨他老鍾，說他什麼事情都瞞著她、不跟她說實話，還當自己是老婆還是外人啊？老鍾一再跟於珍解釋說，他就是太把於珍當自己老婆了，怕於珍擔心和往心裏去，這個事情才沒有跟她說的。而且，他心裏絕對沒有埋怨過任何人，也從來就沒有埋怨過於珍受傷和這麼些年來一直躺在床上，他自己要是有半句假話，或者是說有什麼埋怨的話，又故意埋藏在心裏不說，那他就不是人！而他對姑媽就更沒有啥可埋怨的了，他心裏知道姑媽都是為了他們倆好。於珍知道老鍾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也跟老鍾說了姑媽心裏的不好受，說姑媽也是怕他有什麼事情都一直憋在心裏，憋出一個什麼好歹來，那才冤枉呢。
    晚上，於珍依偎在老鍾懷裏，泛著濃濃的愛對老鍾說：“姑媽說你好多事情她都弄不懂你，你有些事情我也好像弄不懂你，你以後心裏要有啥子事情就好好跟我說，叫我心裏也亮堂了然，你不要什麼事情都一個人擔著扛著。”
    老鍾撫弄著於珍，說：“你還別說呢，有的時候自己都不懂我自己，我心裏就知道和懂得我這一輩子都不可能離開你，沒了你我們這個家還是家嗎？我還是原來的那個鍾亞希嗎？”
    老鍾這話甜到了於珍心裏、也堵上了於珍心裏好多還想要跟他說的話。
    這麼些年來老鍾確實沒有攢下什麼錢來，有了姑媽和姑父留下來的20萬塊錢，他又在自己爸媽那裏籌措了10萬塊錢，於珍還想去自己爸媽那裏再籌措一些錢，卻被老鍾堅決攔下。老鍾是最怕於珍那個橫不講理不好說話的弟媳，他怕那樣給於珍爸媽心裏添堵。於珍對老鍾說，那你要這樣就成不了你們新公司的第一大股東了啊？老鍾說我為什麼就一定要成第一大股東呢？我要成了新公司的第一大股東，我就要擔更大的責任，我要那頭責任擔大了，我還怎麼好好照顧你啊？再說我又不懂那些什麼電器控製，我又憑什麼非要做那個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大股東呢？
    於珍說他老鍾傻，說他是原來機械電器控製配件廠國有企業破產改製和職工安置的大功臣，姑媽都說他搞的那一套國有企業破產改製和職工安置方案是一個典型，以後都可以作為整個市機械工業局下屬國有企業單位破產改製和職工安置的樣本，就憑你這個工作能力，將來領導新公司肯定前途無量。
    老鍾說還是算了吧，我都想好了，以後新公司還是叫吳廠長去搞吧，我就給他老吳做一個幫手，等以後公司幹好了，我們就想法趕緊把姑媽和姑父的錢還上。雖說姑媽和姑父心裏肯定也是指望著我們以後過好一點，也沒有指望著我們急著還這個錢，但是我們也不能不把這個事情不當一回事情。我鍾亞希這輩子最不想欠下那個什麼情啊、債的，包括原先戰友給我們那兩部手機的事情，我一直都記在心裏的。
    老鍾話說到這裏，才想起自己這幾個月忙得一塌糊塗，已經好長時間沒有跟關和平聯係過了，他也不知道關和平現在到底怎麼樣了。但他轉念一想，關和平自己都沒有跟他聯係，指定就是沒有啥子事情，關和平沒有啥子事情，就是他心裏最想要的結果，說明她現在過得還好好的，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去打攪關和平的平靜生活。
    老鍾將姑媽和姑父給的那筆錢，加上從他自己爸媽那裏籌措來的錢和家裏好不容易攢下來的5萬塊錢，一並參股新公司，老鍾成了新公司裏的第三大股東。吳廠長對此還很有些過意不去，對他老鍾說：“你鍾書記不做第一大股東來當這個新家，我心裏都替你惋惜和過意不去。”
    老鍾笑著說：“算了吧老吳，我還不知道你？你老吳從打一開始起，心裏就想好了我們這個新公司以後的路該咋個走，因為你是做電器控製這方麵的行家裏手、是內盤專家，這個家隻能你來當我才最放心。我實話跟你說，我這個參股的錢都是借來的，我就指望著你老吳別給我弄飛了就行。我還指望著你帶領著我們新公司飛黃騰達能有一個好的效益，我也好早一點把賬給還上呢。當然了，現在行業競爭都厲害得很，新公司起步也很艱難，我這錢要給弄飛了我也怨不了哪個不是？”
    吳廠長給老鍾下保證說：“你老鍾就放心吧，我心裏有數得很，我敢給你老鍾保證，三年、也許都用不了三年，你那些參股的錢我就分紅給你完璧歸趙了。我老吳對你老夥計別的沒有啥子求的，我也知道一定要給你安排一個可以兼顧照顧好家的合適位置，但我隻求你老鍾以後遇事兒的時候和我老鍾一起舉手，我們老夥計還是一起並肩戰鬥，把我們的新公司做好、做大和做強！”
    老鍾心裏很懂新任公司董事長兼總經理的老吳，就說：“老吳啊，我懂的，你就放心地宏圖展翅，我老鍾絕對不會拖你後腿。以後你吳董事長和總經理有啥子事情就盡管吩咐，我這個董事一定懂事。”
    吳董事長還很謙虛地說：“你老鍾可不要這樣講啊，你要這樣講，我們倆不是顯得好生分一樣了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