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道，“隻是我們都沒有證據。”
    宇文複垂目，手指摩挲著奏折的封皮，不知道在想什麼。
    “你認為朕應該怎麼做？”
    “在這件事的表象上，我是真凶的目標。隨國公隻是捎帶，但是捎帶也要有意義，不是隨便一個就行。所以，除掉我和楊堅，對什人會有益？或者說推進他想做的什麼事情的進程？我和隨國公，都是皇上的臣子，如果我們倒下了，他下一個目標會是誰？”
    宇文複剛毅俊美的臉龐上一絲驚愕襲上，顯得有些怪異。
    “無論皇上是否願意，您都還需要我們作為屏障。”
    “你以為，朕隻是當你們是什麼？”宇文複有些慍怒。
    “皇上息怒，這並不可恥。您作為一國之君，這些都是必要的，您的一言一行事關我北周所有百姓的生死以及國家的存亡，您的格局當不會僅在於臣等關注的一個片麵。您的思慮，自然需要完全。”
    我用了“可恥”這個詞，可想而知宇文複得多紮心。他的麵部表情變了又變，就差上來一刀劈了我了。其實我真的無意刺激他或諷刺他，隻不過我覺得沒必要虛與委蛇，死魚就是死魚，再遮掩也擋不住腥臭。
    宇文複重重歎了口氣，“你的性子太直了。”
    “所以我說皇位江山都是你的，不用擔心。”
    宇文複起身走到我麵前，我回視著他，不卑不亢。
    一陣沉默後，宇文複深吸一口氣，“朕要自己想想，你退下吧。”
    “是，臣遵旨。但是。。。臣有個不情之請。”
    宇文複額中緊蹙，“說。”
    “臣想看看翼兒。”
    宇文複麵上微僵，“準了。他在貴妃宮裏，你過去吧。”
    “多謝陛下。”我俯身行了大禮退了出去。
    仿佛身後還能感覺到宇文複灼灼的目光。該說的已經都說了，接下來，就看宇文複自己了，也要看楊堅的造化了。如果再多言，勢必得到反效果。
    內殿呆了許久，陽光撒入眼底的時候，我有些恍惚，瞬間卻有了頓悟。
    宇文複一再容忍我的“忤逆”行為，原來不是什麼厚愛有加。隻是他內心深處依舊覺得自己得位不正，如果我死了必將坐實這個人盡皆知卻人人都不敢說的梗。我是先皇後之子，是嫡子。古時候對皇位繼承人的正統身份是很嚴苛的，不管宇文複是個多麼好的皇帝，對於他並非皇位繼承人原人選這件事依舊是心裏的一根刺，時不時隱隱作痛。他深知這點，雖然每次看到我都忍不住想殺掉我，卻知道如果我死於意外，自然成為很多人的談資，甚至自己可能在曆史上留下深深的一記敗筆。他是想成為一個有作為的皇帝的，雖然北周所處年代動蕩不安，他心有餘而力不足，但是，依舊不想在皇位繼承的問題上成為後世說道的一點。我活著，才是對他“明君”的最大證明。
    皇位，江山，真的那麼誘人嗎？所以，我們之間，沒有一絲兄弟情義嗎？
    我是失憶了，若我還記得，是否會寒心？
    還好是失憶了吧，能理智的看待，即便沒有真情，也不至於那麼傷心吧。
    第一次，“失憶”帶來了好效果。
    我調整好狀態，在侍者的引領下，朝月夕宮走去，那裏，住著如今的蓉貴妃。
    當然，很多年前，月夕宮住著的，是先皇後柳氏。
    宇文複將這座宮殿賜給了楊玉蓉，可想而知她的地位。就連已故皇後朱氏都沒有這個殊榮。
    然而，是因為愛，還是因為楊氏的根基？不得而知了。
    月夕宮。
    楊玉蓉看見我的時候，一陣激動。她想衝上前來，卻似乎明白了什麼，在紫煙的攙扶下放緩腳步從座上走下來。
    “臣宇文澤給貴妃娘娘請安，娘娘萬安。”我行禮道。
    楊玉蓉擺擺手，手臂微抖。“南江王免禮。”
    “謝娘娘，臣從怡慶宮過來，征得皇上的允許想請見一下大皇子。”
    楊玉蓉聽到這裏睫毛忽閃，臉上的表情僵了僵。她略顯失望的點點頭。“既是皇上允諾，自然。紫煙，去請大皇子。”
    我佇立一旁，不言不語。楊玉蓉就站在我前方一米開外，亦不動。
    紫煙雖然去請大皇子了，宮內還有一些近侍在，我覺得還是不說話的好。
    “王爺隻是來見大皇子的嗎？”她還是開口了，仿佛在我意料中。
    我環顧周圍，畢恭畢敬道，“回稟娘娘，的確是這樣。”
    楊玉蓉眼神瞥向另一側，“你們都下去吧。”
    “是。”烏壓壓一片，幾個侍者都退了出去。
    又是短暫的寧靜。
    “娘娘可安好？國公大人那邊尚無定論，請不要太擔心。”我開了口，我突然想探探他們父女的關係。
    “嗯，”楊玉蓉麵無表情，看不出太多喜怒，“朝上的事，自由皇上定奪，本宮不需操心。”
    寡氣！早猜到不過是個棋子，隻是沒想到還真是淡漠。或者。。。她是胸有成竹！？有把握楊家不會被牽連！？她這個輕微舉動讓我不得不想起一天前的那次深夜密談，難道。。。楊堅當時也並不真的擔心自己嗎？那是陪我演的一場戲嗎？！我忽然有種內心崩塌的感覺。我慌忙看向楊玉蓉，她依舊一臉稚氣，雖然穿著打扮成熟端莊。眼神有些遊離，這是心虛的表現。我長舒一口氣，應該不至於吧。。。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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