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五章 少年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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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兩道彎,走到最裏側的雅間門口,小二輕扣了房門,裏麵傳來清脆的女省,小二畢恭畢敬推開房門,頭也沒抬便福身退了下去。
我眼皮不自覺地跳了下,朝裏麵走去,文夕蔚緊跟我身後。待我們前腳剛踏進門,小二便掩了門。
文夕蔚立於我身後不遠處,沒再跟著我。我腳步放緩,抬頭向上首之人望去,隻見一穿著華美的婦人坐於塌上,她麵前跪坐的女子正不緊不慢工作著,滿屋清淡的茶香縈繞,雖然並不濃烈,我卻直覺茶香衝向天靈蓋。那泡茶的不是別人,正是上午送信的宮娥。而這個所謂的她的主人,居然是一女人!不應該是那少年嗎?!
我走到距離茶台不遠的地方停下腳步,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婦人抬起頭,手臂從腦側滑落下來,手指纖長,膚如美玉。她忽閃著睫毛,笑容可掬。“四王爺請坐。”聲音通透玲瓏。
我在茶台對麵落座,這似曾相識的音色,麵容雖然華貴,卻頓感與她格格不入,短短的幾分鍾內我的思緒不斷旋轉,像極了坐過山車。
“敢問這位貴人是?”我鎮定心緒,“本王似與你並不熟識。”
婦人笑容卡頓了下,臉上似乎閃過慍怒。我心底不禁扯笑,到底不是城府深的人,僅這一句話就能亂了心思。她一如那日的他。那個白衣少年不適合她,這一身華麗同樣不適合她。
“本宮曾受王爺的恩惠,今日特地跟王爺道謝。”婦人娓娓道來。
本宮?!哪個本宮?!我猛然醒悟!怨不得她能在北周皇宮內送信給我,她自稱本宮,今兒個是六月初四。。。
“本宮楊氏,名玉蓉。”
我強壓情緒上的波瀾,北齊遇到楊堅之前遇到過她,並不奇怪,他們父女許是在一起的。她沒稱呼自己是普六茹氏,隻用了楊氏。楊氏想要奪位,她是否知曉?他們去北齊到底是幹什麼?一堆疑問卡在嗓子眼裏,我知道如今她的身份,我定然得不到回答。我們畢竟真如我說的,並不熟識。
“那日在鄴城遇了賊人,幸得王爺解囊相助。”楊玉蓉朝宮娥招招手,隻見那女子小心捧上一個巴掌大小的錦盒,黑檀木色,做工考究,精美絕倫,盒蓋上鑲嵌著一枚大紅寶石。
“當日王爺借於我銀兩解救水火,這便是還禮,請收下。”
“手筆是不是太大了。”我轉移視線,語氣中不無諷刺,“娘娘當日若說出您的身份,別說一錠金子,本王定將隨身財物如數奉上。”
楊玉蓉麵上的表情略顯尷尬,她似乎有些惱怒。
“你以為,這身份我願意要嗎。”似是問我,卻好似歎息自語。
一陣胸悶,對於楊玉蓉此人,我沒好感也沒什麼反感,她到底跟我的身份也不是一條道的人。我隻是覺得有些挫敗,一個女扮男裝的人我居然沒看出來,而我對她的身份也後知後覺。想起以前追劇,就不明白為何劇中人就看不出來那是女裝之人,多麼拙劣的bug。現在心底苦澀一片,怕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吧。現在回想起來,終於明白為什麼鄴城見到她覺得那麼格格不入,到底是一個姑娘。
我瞟了一眼她身旁的小宮女,這應該是心腹吧,這間屋子裏隻有我們四個人。文夕蔚在門口,不知道談話內容能不能聽見。這話我該怎麼接?這是皇帝的女人,接不好,我就成反動勢力了。
“娘娘這話說的不大合適,您是皇上的枕邊人,富貴無憂是一定的,多少女人夢寐以求。”
她笑了下,看向我,“後宮是什麼地方?還是王府更好些吧。”
這話似曾相識,高綠蘿嫁於我不也有這樣的原因麼。那個時代,總有些人其實懂得,皇帝的女人,好聽,卻並不好過。
“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嫁於王爺。”
接著上一句,這話像極了乘勝追擊,完全沒有給我太多思考的時間。她這隻是單純的比喻呢?還是意有所指呢?我感覺平素裏跟宇文複談話都沒這麼損傷腦細胞。
“貴妃娘娘還是不要說笑了。”
“誰跟你說我是說笑的,”楊玉蓉好像被激怒了,坐直了身子,聲音也提高了分貝,“若早知如此,不如那日鄴城跟隨王爺走就好了!”
我不自覺腦補了一下畫麵,一陣眩暈,若真如此我還真離死就不遠了。還好這不是一念之差,曆史畢竟是曆史,它有它的穩定性和曆史性,她是楊玉蓉,就有她的必然。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我覺得也沒必要繼續和稀泥了,縱然是我再想裝作聽不懂在這裏一來二去的對話也真的是快對不下去了。我俯身打開錦盒,六枚黃燦燦的金錠整齊排了兩排,深陷在軟糯的紅色絲絨裏。不就是還錢麼,太費心思了。
我拿起一枚,“即是還錢,便沒有多收的道理。”
見我起身,她似乎有些著急,“你。。。”
“還的錢我收下了,娘娘的謝意我也領了,當沒有別的事了吧,本王是否可退下?”
楊玉蓉咬了下嘴唇,眉頭皺成一團。她真的跟個孩子一樣,喜怒不懂得收斂,不管妝容多麼大氣富態,表象下的稚嫩總是無法掩飾。是啊,一個十六歲的少女,一直被小心嗬護著目的隻為送進宮裏為妃,她自己怕是也懵懂的吧,不是飽經風霜,不懂得深宮似海。我忍不住遐想,若將來楊堅登帝,她呢?即便是他的女兒,也脫不開前朝皇後的標簽,能善終嗎?想到此,突然有些不忍。
“可以。。。不稱呼我娘娘嗎?”好半天,牙縫裏蹦出這句話。
她的點原來在這裏。
“有些事情,已然如此,好好過好日子,其他的不必再介懷。”
她忽的眼眶發紅,一滴淚珠劃過,便很快別過頭去。
我本是想讓她死心的,隻是想起那個白衣少年,想起眼前夢幻卻不真實的姑娘,起了惻隱之心。木已成舟,曆史也必然會走下去,說不說破,都不會改變事實,也並無意義。很多事情,原來並非都是丁是丁卯是卯那麼絕對。
我轉身預離開,卻被小小的身影衝到麵前擋住了去路。她比蘇若琳和高綠蘿都要瘦小,鳳冠在頭也顯得太過沉重,一個十六歲即為棋子的少女,楊堅選擇她的時候可曾想過多年後她的退路?
她眼淚汪汪,卻滿是倔強,舉起手中的錦盒,“本宮賜給你的,你哪有拒絕的道理?”
楊玉蓉的身高在我肩膀以下,此時低頭看她眨著大眼睛,又想起要糖吃的小孩子。我笑了笑,隨手結果錦盒,“那本王隻能多謝娘娘的恩賜了。”
她目光落在我臉上,有些出神。我隨手打開盒子,將之前的那枚金錠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從接過盒子的刹那,我就打定主意就這麼收著了,我不缺這六枚金子,不需要破壞盒子的美感。
“我還能再見到你嗎?”楊玉蓉不確定的問。
沒有以後了,再見也不會是單獨見。但是。。。“會。”到底沒說出口。她已經沒希望了,她自己比誰都清楚,問問題隻不過找個安慰而已。
她笑了,這個笑容才真正屬於她。
“對了,”她拿起那張我進門後便放在茶台上的紙箋,“這個請王爺收好,若。。。需要我做什麼,可以到這裏找我。”她好像在尋找措辭。
我樂了,“我是這種人嗎?”給不了她想要的,再拿她的心思作為籌碼要她做什麼事?不合適,也是為難。
“當然不是。隻是。。。”她臉色一變,說不出話。
“我留個紀念吧。”我晃晃手中的紙,溫和一笑。
看著她表情如常,滿臉洋溢著歡快。到底是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