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到門口，掌櫃的便早早地迎了出來，滿臉堆笑道：“秦大公子光臨，本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
    “小店？”秦少川抬頭，望了望麵前頗有幾分頤神氣指的酒樓，又看了看腳下朱雀大道的地界，笑道，“這才幾日不見，醉掌櫃怎生得如此客氣……”秦少川笑著回了一揖，隨即挨過去，低聲用扇掩了口道：“今兒怕是有什麼要緊人物來罷，你不會是想讓我打道回府白來一趟吧？”
    “哪裏的話，”醉掌櫃笑道，“秦少果然是才人，連這也猜到了。二樓這兩日是被那人包下了的，出的這個數……”言罷伸出右手，翻了幾番，又道：“金的。”
    “富可敵城啊……”秦少川驚歎道，“什麼大人物，如此興師動眾？”
    “連姓甚名甚，是何方神聖都不知道，何來興師動眾之說……”醉掌櫃苦笑道，“隻知道是個來曆不明的大人物，可這越是來曆不明便越是不好惹，若隻是這京師裏的權貴，得罪了倒還好疏通，但若是怠慢了那些來頭不明的人物，到時候那天早上起來看到酒樓被燒沒了也沒處討說法……”
    “有理，不愧是做大生意的人，考慮得算是麵麵俱到。”秦少川搖著扇道，“那掌櫃的便拿兩壇上好的醉花雕來，算是償我那二樓的雅座。”
    “這酒自然好說，就是現今不是什麼伏旱天氣，秦少爺搖著扇子到叫人看著怪異……”醉掌櫃朗聲笑道。
    秦少川衝秦行擠了擠眼睛，卻聽他湊過來，低聲道：“你這騙吃騙喝的本事倒是見長……”
    秦少川笑而不答，收了扇子斂了袍子。跟著醉掌櫃進了醉紅樓、
    酒果然是好酒，嚐不出什麼烈味兒，後勁卻驚人得很。
    秦大少莫說兩壇，兩壺剛下肚，便酩酊地頹在了靠椅上。
    秦行持了瑪瑙杯子，邊吮邊道：“少爺便連這等淡而無味的酒也能喝得醉了，倒也真算得上是一奇……”
    “哪裏哪裏，行哥過講了，”秦少川把著扇子，無賴地笑道，“我這酒品的是意蘊，又不是味道，若說這味道我便是千杯不醉，我隻是醉在這韻味裏罷了……”說罷也不臉紅，厚著臉皮對上秦行漆黑的眸子。
    秦行放下酒杯，歎道：“既然少爺已經醉了，那便隨我回府去吧……”話音剛落，便來拖人。
    秦少川捧了剩下一壇醉花雕，抵死不挪窩，半夢半醒道：“不回去，這兒還有一壇沒喝完呢！再說那個大來頭的人我還沒見著，死也不回去……”
    秦行無奈笑道：“這酒可以搬去府裏，至於這人，隔日再來也未必會見不著。你現在這般賴在這裏，要我陪你到什麼時候？”說罷衝站在邊上看熱鬧的醉掌櫃遞去了個眼神。
    醉掌櫃會意，強忍了幾欲破口而出的笑，勸道：“行少爺說的對，秦大公子若是喜歡小店的醉花雕，改日我叫手下的人送幾壇去相府便是。這人麼……若是那人有什麼外出的去向，我再讓下人去給秦少爺你報個信，好歹讓你們打個照麵便是。現在，還請秦少爺先和行少爺回相府，秦老夫人怕也還在等少爺你……”
    “那便好，你說話算數，我現在便回去相府等你的酒和消息……”秦少川攏了袖子捧了酒壇子，七倒八歪地伏上秦行的背。
    “叨擾掌櫃的了……”秦行背著人，苦笑道。
    “秦少爺說這話便生分了，都是老主顧了，相互幫著是分內的事……”醉掌櫃笑道。
    秦行掛了無奈的笑，推了推背上的人，問道：“穩了沒？”
    秦少川七葷八素地“嗯”了一聲。秦行歎了口氣，步下沉穩地出了醉紅樓，正要斂了氣躍上對麵的簷頂，轉念一想，便卸了真氣，背著捧著酒壇的秦大少，一步一步走在朱雀大道上。
    秦大少這時候迷迷瞪瞪地抬頭，問道：“怎麼不飛了？”
    “剛喝過酒，又出了一身虛汗，這時候在吹風，我是練武的身子不怕，你這讀書人的骨子，想不受風寒也難……”秦行緩聲道。
    “哦。”秦少川應了聲便不再說話，自顧自地眯上了那雙桃花眼，伏在秦行背上假寐。
    未走幾步，憑著極好的目力，秦行驀地開口道：“前麵似是有人馬過來。”
    “嗯？”
    “還是上好的大宛駒啊……一看便不是尋常人家。”秦行歎道。
    “騎馬？”秦少川努力抬起了沉重的腦袋，怒道，“好大膽子，這朱雀大道上除卻皇家和禦林軍，便是我二叔左將軍也是要下馬步行的，誰那麼大膽子敢駕馬？”
    秦行笑道：“少爺的反應雖說是慢了些，倒也還算清醒，不過這酒勁似是大了些，我說的是人馬，可沒說駕馬……”
    秦少川愣了下，當即漲紅了臉，眨巴著眼看那一行漸行漸近的人馬。
    隻見領頭的那人穿了件白色用銀絲繡了荊花的袍子，黑發用藍田玉製的玉冠束了，一付英姿颯爽的模樣，可麵目卻不甚清楚。秦少川剛待要細看，卻早已擦身而過，隻是大概寄了個裝束輪廓罷了。
    “看清了沒？”離了幾步，秦行強忍著笑問道。
    “沒有……”秦大少又頹了下去，“連麵目都沒看清楚，真是，喝酒誤事……”言罷，一揚手，原本寶貝般護在懷裏的酒壇便應聲落地，濺出一壇酒花，引了周圍的人側目。
    “可惜了那銀子，”秦行笑嗔道，“你便是永遠不給我安生。”運了氣，背著秦少川穿進了巷子，省去了不少閑言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