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清晨的空氣中攜著縷縷寒意，教人冷得忍不住直打寒戰。
    晨曦中，淡淡的金輝籠罩著街道兩旁逐漸忙碌起來的身影，把青灰石路的街衢襯托得活潑而有生氣。
    街道兩旁的小販店家早已將琳琅滿目的商品擺放出來，笑意吟吟地張羅著嶄新一日的生計事宜。
    早晨的鬧市裏，人群一如往昔的地熙攘……或許，還夾雜著些不太尋常的竊竊私語？
    “看見沒，就是她，就是她！”賣菜的攤位前，一名身著暗紅色秋襖的女子一把扯住同伴的衣袖，挎著竹籃的手臂急急地指向街道一角隅。
    “誰？”被突然扯住衣袖的女子聞言滿頭霧水，不明所以地自人群中踮起腳尖順著她指著的方向望去。
    “就是那個聞名咱們全長安城的上官府女總管杜淩煙呐！”身著暗紅色秋襖的女子理所當然地答道，語氣裏透露出的不乏嫌惡。
    “她怎麼了？”
    “你不知道嗎？這陣子咱們城裏都在傳言她跟自家姐姐的夫君有不清不白的關係，不知道……”暗紅色秋襖朝同伴眨了眨眼，未竟的話音裏盡是滿滿的曖昧。
    “真的？”女子看來是個傳統保守的女人，乍聞這樣的消息立刻驚訝地瞠大了眼，驚呼道：“她姐姐不是才剛死不久麼？怎麼就……”
    “那上官大人自妻子過世後便整日流連於煙花之地，哪次不是喝得酩酊大醉？正所謂酒後吐真言，消息是從那兒傳出來的，還能有假？”她望向街角的眼神裏充滿了是濃濃的輕蔑，不知是否是故意為之，原本的竊竊私語越來越大，她裝模作樣地大歎道：“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呐。雖然上官大人跟雁姑娘不算正式成親，但怎麼說名義上已是正式夫妻了。自己親姐姐的夫婿都能勾搭上，誰知道她那副冰清玉潔的表麵下安得是什麼心？我真是替雁姑娘叫屈呐！”
    四周的群眾見狀，皆不約而同地將視線移向街角。雖未像暗紅色秋襖那般高調，但眼神裏卻盡是饒富興味和鄙夷。
    杜淩煙此行本是要去城東的布莊收賬，城裏的傳言她早從青兒支支吾吾的描述中猜著七八分，她自以為早已做好了麵對輿論的萬全準備。但真正親身置於現場時，那些別具深意的眼神，或鄙夷，或曖昧。那些不經意間傳入耳中的話語，或嫌惡，或驚訝。
    這些，比之被他誤解還要教她痛上千百倍。思緒及此，向來淡漠的她竟忍不住一陣悲從中來。
    她屏神，拋開一切思緒，不聽，不看，不想。加快了腳步隻想快快遠離人群。
    怎料就在那一刻，一道粉紅色的身影迅速地自人群中衝出來，速度快得教她瞧不請她的容貌。“啪”地一聲清脆聲響後，四周那些令她痛苦不堪的竊竊私語陡然停了下來，原本熙攘的街道一片寂然。耳際嗡嗡作響，頰上莫名地開始慢慢發麻，慢慢發熱，慢慢開始有了疼痛的感覺。
    她措手不及，反射性地捂住左頰，一時間竟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女人，竟不知羞恥地勾引自個兒的親姐夫？”女人拔高的尖銳嗓音將她的神智拉回，犀利怨恨的目光快要將她淩遲。她定睛一瞧，這才瞧清了女子的長相，原來是她！
    眼前這名女子似乎早對他傾慕已久，姐姐在世時便跟著爹爹假借討論朝政之名多次上門拜訪。印象中一直是個溫柔似水的官家小姐，今日怎會這般失態？
    “嗬。”她笑了，如花的笑靨是所有人都未曾見過的燦爛，隻是笑著笑著，那雙清澈的瞳眸裏竟開始緩緩溢出晶瑩的水珠來。眼淚停留在眼角，被長長的卷翹睫毛擋住了去路，在晨曦的反射下映出璀璨的光華。淒豔絕美，眾人一時之間被這樣的笑容迷惑，怔怔地愣在原地看傻了眼。
    “你知不知道在大夥兒眼裏你究竟是什麼？婊子無情，戲子無義！這種勾引親姐夫的事都能做得出來，你也真好意思笑得出來，我都替你感到難為情！”粉衣女子忿忿地指控著她，妝點得精致的臉蛋因為憤怒開始猙獰扭曲。
    “你說得沒錯。”杜淩煙慢慢斂起笑容，朱唇輕啟，覷向她的眼神裏有著玩味和深思，“隻是……你似乎也比我高尚不到哪兒去，你心裏打的什麼主意隻有我最清楚。”
    “你……”女子怒極攻心，一手揪著襟口，一手顫抖地指著她，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我？你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這一巴掌我是不是該還給你？”她冷冷地睇著她，衣袖一陣翻飛，一個耳光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揮了過去。
    “你……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誰嗎？”女子似乎不信居然有人敢對她動手，無力還手之下隻得搬出身份來嚇人。
    “去找他說說你的委屈吧，或許他會聽得進去。”可憐的女人。
    而她，她決定不再苦苦糾纏下去了。
    她有情，他無意，青兒所說的放手去追是條行不通的死胡同。
    她跟她，終究是有緣無分。
    她轉身，朝著來時的路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