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愛爾蘭西部，一個寧靜安詳的瀕海小鎮。這裏的地勢一致的從東麵向西緩緩的起伏著傾斜下去，一直到西麵的大海停下來。靠近海岸的地方，布著數不清的，零零星星的小海島，小海島的外麵，便是浩瀚無際的大西洋。這裏的海岸沒有沙灘，有的隻是大塊大塊的不知被海浪和歲月衝刷了多久的暗黑色的大礁石。海浪一陣陣卷上來，力量或大或小地撞擊著這些礁石，一股股的巨浪就這樣被撞擊成了極小的碎沫，高高地飛濺起來，再複入大海。
    現在是一月份，正是北半球最寒冷的季節，而且這裏已是近北緯六十度的地方，離北極圈已經沒有多遠，可是，因為這裏靠著大海，又有很溫暖的洋流經過這裏的海域，所以，在這裏的陸地上，冬季也並不寒冷。
    陳陽穿著一件黑色的棉服，一條藍色寬腿的牛仔褲，一雙黑色休閑棉鞋，緩緩地走在沿著海岸修建的一條彎彎曲曲的公路上。從海上吹來的微風輕輕拂著陳陽略長的黑發——已經很久，他的頭發沒有剪過了。陳陽走在這條路上不是要去往哪裏，隻是隨意的漫無目的地走走。
    踩在海邊的一小塊黑色石頭上，陳陽麵無表情地望著茫茫大海，視線的盡頭便是水連天。陳陽的視線卻拚命地延伸著：越過大西洋，穿過美洲大陸，再跨過遼闊的太平洋，來到那塊巨大的大陸上……陳陽流著淚，海風把他圍著的長長格子圍巾吹散了，打到了他的臉上他都沒什麼知覺，直到圍巾飄飄搖搖地遮住了他的視線，他才伸手解下圍巾，拿在手裏，讓它隨風自由地飄舞。
    一對白頭發的老人挽著胳膊，神情輕鬆——他們是在這寧靜的冬日午後出來散散步的。他們的舉動步筏高度契和，雖沒有言語的交流，卻是彼此互看的每一個眼神就能把他們要說的表達出來。他們在一個很有禮貌的、不至於惹人反感的距離停下來，望著陳陽——一個好看的，黑頭發的東方男孩兒。陳陽竟然渾然不覺，仍隻是毫無表情地望著大海，連鞋子被湧動的海水打濕了他都沒有意識到。
    陌生的小鎮，空洞迷茫的大海，孤獨的心情，都讓這遙遠的思念變得更加刻骨……
    一句非常親切的問候響起在陳陽的背後：
    “男孩兒，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陳陽的英語本來就不怎麼樣，說也不行，聽也不行，況且，老人說的英語帶著明顯的口音；可是，陳陽還是聽懂了這一句簡單的問候。陳陽忙把身子轉過來，麵對著兩位老人。老人花白的頭發，臉上慈詳友好的笑容，讓陳陽的心像是有一股暖流流過。陳陽微笑著，臉上也露出同樣友好感謝的笑容：
    “謝謝，我來這兒隻是散散步，這片海很美。”陳陽這句英語說得雖不標準卻還算流利，兩位老人都點頭微笑，表示聽懂了。
    陳陽和兩位老人又做了幾句簡單的交流。當陳瀚雲從不遠處走過來時，也微笑著看著兒子和兩位花白頭發的老人愉快地聊著天。在語言不通的時候，友善真誠的微笑便是最美好的溝通方式。幾個人就都這樣微笑著，直到兩位老人笑著走過去。
    “陽，過來一些，你的鞋都打濕了。”
    陳陽便從那塊岩石上下來，看著父親，輕輕笑了：
    “真是友好善良的人。我猜，他們一定誤以為我想蹈海自盡，來勸我的。”
    陳瀚雲彎下腰，邊用幹手帕擦著兒子被海水弄濕的褲管和鞋子，邊說道：
    “這世界有很多愛，來自親人的，來自朋友的，甚至是來自陌生人的；這些愛，都是讓人留戀，感到溫暖的，是很值得珍惜的。”
    陳陽抬頭望了望晴明的天空：
    “爸，剛才電話裏醫生怎麼說？”
    陳瀚雲起身，看著陳陽的眼睛，
    “他說你現在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了。”陳瀚雲的眼睛裏帶著得到安慰後的笑意。
    “走吧，回去，該吃晚飯了。”陳瀚去拉起兒子的手。
    兩人並肩往住處走回去。
    “爸，按北京的時間，現在正是咱們的大年三十兒吧。”
    “對呀，就快敲新春的鍾聲了！”陳瀚雲頗有興致的聲音答著兒子的話。
    該給兄弟們發個祝福短信，報個平安的，可是，說什麼呢？怎樣跟他們描述自己這半月的生活呢？
    “爸，我們明天的行程是要去哪裏呀？”
    “還不知道呀，等會兒我們吃了飯，再看地圖，想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陳瀚雲似乎也喜歡上了這種漫無目的的飄泊。
    “好呀……”陳陽輕輕的聲音附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