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一個幹淨得近乎不染一絲微塵的中年男人向陳瀚雲和陳瀚海報告著陳陽的病情：
    “病人是輕微的反應性精神障礙。”醫生很平靜地說道。
    陳瀚雲和陳瀚海根本就聽不懂這專業的術語，可是，他們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兩個讓他們一時間真的無法接受的兩個字“精神”。陳瀚雲隻覺得自己一陣強烈的暈眩。
    “這是由明顯而持久的精神緊張或精神創傷直接引起的精神障礙。”醫生仍舊很平靜的聲音態度向病人家屬解釋著：
    “這種病症在正常情況下病人1-2周內是可以恢複正常的，現在這個病人的症狀很輕微，隻要給予適當的照顧和治療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的。”
    醫生的話在哥倆聽來有如天籟，有如臨刑的重犯得到了特赦。
    “那該……如何照顧……治療呢？”陳瀚雲虛弱的聲音問著；他身上的力氣已經全部在剛剛的一小時裏耗盡了。
    “最重要的一點：馬上脫離發病環境！”醫生很簡短有力地說著。
    陳瀚雲重重地點著頭：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帶他走……”
    陳瀚雲說著就想起身，陳瀚海一把拉住他：
    “等等，瀚雲，聽醫生說完。”
    陳瀚雲雖然重又坐了下來，可他滿腦子想的全是立刻帶陳陽離開！走得遠遠的，他一定要帶著兒子走得遠遠的！就算是讓他耗盡整個生命，他也要保護好自己唯一的兒子！他欠兒子的真是太多了……
    一周以後。
    “爸爸，爸爸，你怎麼老是盯著這個電話呀！”石青拉了拉爸爸的衣角。
    石青安安靜靜地站在石至辦公室前的椅子邊，看著石至問道。學校放元旦假了，媽媽把他送到這兒來，並且告訴他：以後，你跟你爸爸過了。石青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隻知道這些日子爸爸媽媽分開了，而且姥姥變得很厲害，看見爸爸就凶神惡煞似的，很大聲地罵，樣子很嚇人。石青這些日子都很不開心。石青也喜歡跟著爸爸過，從小爸爸就沒打過他，也不大聲跟他說話，有時，還會跟他在屋子裏玩兒。跟爸爸在一起，沒什麼不好。
    石至拉過兒子的小身子，攬在懷裏，
    “爸爸在等電話。”石至沙啞的聲音說著，順嘴吻了吻兒子毛絨絨的頭。
    “在等誰的電話呀！”石青眨著兩隻還不諳世事的清澈眼睛，問著爸爸。
    “在等爸爸最喜歡的一個人……”
    石青有點兒不高興了，噘著小嘴兒，要把身子從石至的懷裏掙出來：
    “爸爸不是最喜歡我嗎？”
    石至用手捏了捏兒子肉-肉的噘著的小嘴唇：
    “你們兩個都是爸爸最喜歡的人。”
    “他在哪呀？爸爸為什麼不去找他呀？”
    石至抱著石青，把下巴抵在了兒子的頭頂：
    “爸爸好想去找他，可剩下小青怎麼辦呢？剩下樓裏這麼多人怎麼辦呢？”
    對呀，這好兩個問題有點兒難呀……怎麼辦呢……小青眨著眼睛，為難地想著。
    “那你就把我們扔下一會兒，找著了就把他帶回來呀！”小青終於想到了一個好主意。
    “……他要是肯回來……當初就不會丟下爸爸……一個人走了……”
    爸爸的聲音變得有點兒奇怪，小青忙抬頭看，爸爸哭了。
    小青嚇著了，眨巴眨巴眼睛，也咧嘴跟著哭了起來。小家夥可不會隻流淚不出聲，一哭，就是放聲大哭，晶瑩的眼淚噼哩叭啦地一個趕著一個往下掉。
    陳皓明出院了。汽車裏，手上仍打著繃帶的陳皓明神情憔悴的看著窗外：明天就是元旦了，今年過年又早，元旦春節隻差十幾天，所以街上已經多了許多的紅，看著就覺得喜慶。
    隻是住了不到十天的醫院而已，怎麼竟感覺恍若隔世。閉上眼睛，陳皓明的心中一片淒涼。明天上午的飛機，他要和爸爸媽媽小維小繪一起回南京去了。陳皓明沒有堅持任何東西，隻是完全聽從父親的安排，他太累了，沒有一絲力氣了。
    車上，隻有陳瀚海陪著，他仍然深邃冷靜的目光觀察著自己兒子的一舉一動。他想同兒子很輕鬆地談點兒什麼，可陳皓明很快疲倦地閉上了雙眼。
    小維小繪各抱了一大堆的鮮花，侯在門口，父子兩個剛進大門來，兄妹二人就在奶奶的示意下衝到屋外爸爸麵前。小繪太小，跑起路來還顛著腳的，又怕落在哥哥後麵，所以跑得太快了，不小心，一下子就把自己蹌地上了。小繪大哭起來，陳皓明笑著彎下腰，用好的那條胳膊把小繪抱了起來，小繪仍抱著已經跌爛了好幾朵的花，淚眼朦朧地看著爸爸：
    “嗚……給你的……嗚……”
    結果，所有在場的人都給小繪逗笑了。小維跳著腳，要把手裏的花送到爸爸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