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陳瀚海已經年近六旬，多年的勞心讓他的年齡看上去比實際年齡更老：花白的頭發，臉上深刻的皺紋，都在證明著歲月其實並不是在無聲無息地流淌；陳瀚海的一雙眼睛全是歲月風浪磨礪過後的沉靜，老練，睿智，那雙眼睛讓他整個人顯出一種無聲的威嚴。
    “我都知道了。”風塵仆仆帶著滿身疲倦的陳瀚海衝著迎上來的陳瀚雲微微點了點頭。
    坐在休息區的條椅上，兄弟兩人簡單地交流了一下皓明的病況。
    “等皓明康複了我就帶他離開。這邊的生意皓明已經把攤子鋪開了，基礎很不錯，我準備把他交給李佳仕接著經營，那個年青人很不錯，可以信賴。”握著簡易紙杯，陳瀚海將水一飲而盡。
    “你嫂子，還有小維小繪都跟著來了，我讓他們回皓明那休息去了，明天一早再過來；陽這邊要是沒什麼要緊的事你就先回去盯一小段時間，那邊就剩皓月一個人怕是頂不住。”
    陳瀚雲看著大哥，麵有些難色，輕輕搖了搖頭：
    “陽的事情有些難辦。”
    “怎麼？”陳瀚海平靜地問道。
    陳瀚雲便簡明扼要地把陳陽的情況說明白了。
    “不行，不能由著陽這麼胡鬧！”陳瀚海緊鎖著眉頭說道。
    “怎麼辦呢？陽的情緒不太穩定，他現在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他媽－媽，大哥……我有點兒害怕……”陳瀚雲的眼睛無助地盯著陳瀚海。
    陳瀚海的眉頭深深地凝在一處，顯然，他在思考。
    “你說……這是不是我的報應……”陳瀚雲緩緩地垂下頭。
    “別說這樣的話！陽才十九歲，正是為了愛情赴湯蹈火，不顧一切的年紀；這種背倫的愛情他可以要，可這樣認真不行！得教會他什麼是一個男人的責任與義務！”
    “可現在陽很脆弱，我連一句重話也不敢說……”
    “時間和空間會讓人們之間的愛情消耗掉的，再堅固的愛情城堡也禁不住它們的摧毀的。”
    陳瀚雲一愣，這種方式，他不是沒想過，可是看著自己癡心的兒子他無論如何也狠不下心來。
    很顯然，陳瀚海捕捉到了陳瀚雲臉上的猶豫表情：
    “你是父親，你有責任義務在孩子誤入歧路的時候給他指引一個正確的方向；你的不堅定隻能害了他，別再做讓自己後悔不及的事了。”陳瀚海平靜地說道。
    陳瀚雲沒有說話。
    “好了，瀚雲，如果你沒有更好的辦法，就按我說的辦吧；結果不一定太好，但會比現在好。”
    陳瀚海說完，將紙杯拋進了垃圾箱，起身徑直向陳皓明的病房走去。陳瀚雲仍坐在那裏沒有動。
    皓明的病房門前，四個門神再一次將人攔下。
    衝著病房虛掩著的門，陳瀚海低沉有力的聲音說道：
    “陳皓明！我是陳瀚海！我現在在你門前，是你出來見我，還是我進去見你！”
    屋子裏沒有立即響起應答聲，有的隻是一片寂靜。陳瀚海麵無表情，一派沉靜地站著等候。
    “爸……您……進來吧……”陳皓明虛弱寂寥的聲音終於傳了出來。
    病床上，陳皓明已經起來，勉強支撐著自己坐在了床上，微微低著頭，眼睛也低垂著，
    “爸……對不起……”陳皓明說著，眼睛裏已經閃出了淚光。
    陳瀚海不動任何聲色地站在床頭，看著已經把自己折磨得不成個人樣兒的兒子。
    盡量用了最平緩的聲調，陳瀚海說道：
    “皓明，你跟陽的孽緣已經到了盡頭了，已經無路可去了；凡事到了該結束的時候就讓它盡量以輕鬆一些的方式結束吧！這樣的代價，我們都再也付不起第二次了！”
    陳皓明眼裏的淚光化成了淚水，他木然地坐著，任淚水無聲地流過削瘦不堪的臉頰。
    陳瀚海沒讓自己上前為兒子擦去淚水，隻是仍站在原地，維持著自己的聲調不發生變化：
    “你想哭就哭吧！要埋葬刻骨的真情對誰都不是容易的事；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人都因為許許多多的原因要承受這樣的痛苦，你隻是其中之一而已，而且，是承受力很差的那一個！從這方麵講，你不是一個堅強的孩子！”
    陳皓明的表情脆弱得像一個失怙的小孩兒，嗚嗚咽咽的，陳皓明竟然哭出了聲音。
    陳瀚海再一次皺緊了眉頭，轉身來到窗前，對著窗外黑沉沉的夜，
    “皓明，你大聲地哭吧！這情關，你早晚得過！”
    陳皓明失聲痛哭起來。哭聲傳出好遠，連還在走廊裏徘徊的陳瀚雲都聽到了那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