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殘琴篇 第四章 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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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在平靜中逝過,很快又到了一年的中秋。
上懸皓月似水,溫潤冰透,那樣幹淨的感覺讓人豔羨;下結彩燈躍曜,化影千紅,浮華三生,寫盡世間人情冷暖。
近日,我的思緒很亂,總有種預感,像是會發生什麼。
盡量避開繁鬧的街巷,施展開靈逸飄灑的輕功,輾轉幾回,便巧落於碧煙湖畔。
自那夜應承東方玄月後,身上的封印也就被他解開了。其實在發現他於竹屋等我時,我就已經猜的七七八八,這事與他脫不了幹係。雖相信他給的‘出賣’我的理由,可卻想不通他為何大費周章的將我中秋在碧煙湖賞月之事泄露出去。將那些好事之人引來,難不成是要增添情趣,本公子倒不記得他有如此癖好。至於說要我陪他,也不無虛假,從他眼中我確確實實看到了疲憊和寂寞。
師叔為我們付出的的確太多,表麵上我總愛跟他拿喬,心眼裏卻重他敬他。爹爹曾無意間透露過,當年莫不是他甘願冒著可能被殘心蠱反噬的危險救我,恐怕我已是魂斷紅塵,哪還有今日。所以我沒來由的信任他,依賴他,除去爹爹和師公,這世間恐怕就隻有他能讓我放下虛偽的麵具。
以我的性格,凡是想不通的就幹脆不去想,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不過我亦是留了一手的,到時候就見招拆招,這回定要玩個夠本。
眼裏的精光一閃而過,小師叔,究竟鹿死誰手還猶又未知哦!
長身玉立於碧煙湖畔的莫辭亭中,望盡一湖秋水,平靜無瀾,一下子感到空空涼涼的。每年的中秋,我都會在這裏呆一晚上,雖然這個習慣從幾時開始,我已經記不得了,隻在腦中留下一道模糊的身影。
清風拂過,亭中白色紗幔飄舞,湖麵漾起細細波紋,空氣中夾雜著桂花的幽香,讓人陶醉。突然一陣熟識的感覺縈上心頭,這味道猶似去年生辰時爹爹從洛霞穀帶來的桂花釀,清香甘甜,至今還讓我回味無窮。
看看天色,嘴裏不禁低喃到:“師叔在搞什麼,不是說戌時三刻便到的嗎?竟然不守信約,可惡!”
算了,不來也罷,反正以往都是我獨自一人,不也照樣過了嗎,還樂得清靜呢!
歎一聲,撫上隱藏在左手雲袖間的幻音琴,“至少還有你陪我不是嗎!”
本欲拿出幻音,手指卻碰上袖中一個硬硬的東西,抽出一看,乃是支短玉簫。舉在手中端詳著,連我自己尚且納悶,這支玉簫可算是貼身之物了,可我竟不知它為何會在我身上,是誰人給的。本欲丟棄,卻又難以割舍。
眼前的玉簫,愈看愈覺熟識,奈何偏就想不起,有時想的多了便感到頭疼。
暗自搖首,管它呢,倒是這簫的質地、手感還真不為一般的好。手指熟練的覆上音孔,輕輕放在嘴邊吹起。宣和著柔柔的月色,清揚悠遠的簫聲,宛如仙境中的天籟。
『夜盼蕭禾月蹁躚,
半盞琉璃問君言。
淚棄離恨猶未訴,
一曲情愁自半觴。』
正至意興甚濃,一道清冷淡漠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離恨觴》?你不是慕塵公子。”
這麼肯定?我緩緩放下手中的簫,將其別在腰間,凝視著湖水並未轉身。“哦?這麼說兄台與慕塵公子相識嘍。”
“不相識。”淡淡的三個字,不帶任何感情,似枯水一般。
我很好奇,如此淡漠的聲音究竟出自怎樣一個人。
淡笑著轉身,在眼光相接的一瞬,我完全震住了。
他站在我麵前,白衣如雪,鶴發童顏。滿頭銀絲在風中徐徐飛舞,銀色的眸中清澈淡漠,好象這世間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底。不加修飾的銀黑色眉宇斜插入鬢,朱唇玉麵,出塵脫俗。明明是陰柔俊美,卻聖潔的讓人不敢褻瀆。
我不禁看得呆了,這是怎麼回事?心竟會隱隱作痛。我撫上胸口,不著痕跡的到退一步。他皺了皺眉,表情有些怪異道:“你是誰,為何冒充慕塵公子?”
我稍作鎮定,雙手環胸,挑眉反問:“我作何要告訴你?”他淡淡看我一眼,轉身便欲離去。怎麼,這麼快就想走,可沒那麼容易。我冷冷道:“慢著!”他聞聲止步。我傾步而上,打量著他。“這樣就走,你未免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吧!”世上還沒有人敢如此忽視我,小子,你可是頭一個呢!正巧本公子今日憋了一肚子氣沒處泄,就教教你如何?
玩味的挑起他的下巴。嗯!這家夥的手感還真不錯,冰透且滑膩,比那支玉簫還勝上幾分。方才離的遠些,看不仔細,現在才看清楚,果真膚若凝脂啊。
咦?猛然有個疑問闖進腦海。他住哪兒,幾時與我打過交道,好象從沒在鸞月齋見過他呀!但凡有過一麵之緣的人,我寒冰都不會忘,何況還是這麼個神仙般的俊美人物。想到他這張臉毫無遮掩的顯露在麵前,或許被諸多之人看過也不為定,心下更添堵的慌。哼!長這樣一副禍國殃民的臉,居然還敢大刺咧咧的出來行走,就不怕引起公憤嗎!看來本公子真得好好給你補上一課,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嗬嗬…小東西,你,我要定了,從今往後乖乖做我的仆人吧。”猶自想著,不知不覺卻說出了口。
雖是中秋,整個碧煙湖卻沉默在一片靜謐中,隻聽得蟲獸低低的叫聲。
“你們在幹什麼?”身後驟然傳出一道陰沉的聲音,我一驚,頓時清醒,猛的推開手中之人。
這是什麼狀況,我居然、居然吻了他,一個陌路人,且還是男子。我怎麼了,雖然遊戲花叢,天亦知是與那些清官才女吟詩對賦,把酒話長,從未逾越半分,況我生平最討厭與人碰觸,可今日……我想我是著魔了……
看他羞紅了臉,嘴唇亦被吻得紅潤微腫,透出誘人的光澤,襯得整個人愈發妖豔。老天,這是教訓他還是在教訓我自己?
我以最快的速度鎮定內心的起伏,想到自己竟然饑不擇食至無論男女的地步,心下猛然著起一把火。
東方玄月黑著臉走過來,毫不留情的將我提到一邊,冷聲道:“你也鬧夠了!”
耶?他怎麼看出是我的,我的易容術一向精湛,世間少有人可以識破,他竟一眼就看穿了?不會吧,我這次可特地男扮女裝,易容成一位清秀的姑娘,還自信滿滿的就算親爹站在麵前也認不出呢!哼~東方玄月,你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又跑來壞我好事!
我若無其事地拂了拂被他扯皺的衣襟,掩嘴笑著嫩聲嫩氣道:“呦!這不是鸞月齋的當家東方公子嗎,小女子可常聽義兄提起過,一直無緣拜會呢。怎麼,今兒個是什麼風把您這位難得一見的大人物給吹來了?”啊…呸!還真別扭!搞不懂那些個花樓的老鴇們是怎麼練就這一身功夫的?
東方玄月眯著眼陰沉道:“你說什麼?”
輕笑一聲,我沒理他,徑直走到銀發美人身前,對他眨眨眼,說到:“喂,你的名字?”
那小子看都沒看我,隻打量東方玄月一眼,展開輕功‘嗖’的一聲就這樣自我眼前消失了。
我憤憤咒罵到:“臭小子,太不給人麵子了,你最好乞求老天別讓自己再碰見我,否則本公子要你好看!”想逃,你以為能逃到哪去?本公子不會讓你逃出我的手掌心的。
“好俊逸的功夫。”東方玄月若有所思的說,“與我雲鳳山門下倒有幾分相似之處。”
咦!師叔可從未以此等口氣讚過任何人,連我他都不當回事的隻說句‘差不多’、‘就那樣’或者‘還行吧’之類的,怎就對那家夥這麼在意。
我不服,於是撇撇嘴,不屑呐呐道:“什麼了不起的,比起本公子我,差多了。”
糟糕!我趕緊捂起嘴巴,可惜為時已晚。一句話三個字,全露了底,當真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東方玄月看著我笑得邪魅,讓我有種錯覺,就像是當大灰狼看見了一隻白白嫩嫩的小綿羊那種,通常情況下會怎樣呢?我咽了咽口水,暗自祈求到:天啊!最後一次,我可不能輸啊!
他一步步逼近我,我本能的做好逃跑的準備。誰知──
“別妄想逃走,你以為你能逃到哪去?”頭頂玩味的聲音響起。
呃,這話怎聽著這麼耳熟呢!難道,此便為現世報!
身子一下騰空,我很沒形象的驚叫哭喊到:“啊…救命啊!搶人啦!哪位英雄大俠來救救小女子啊!人家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死也不能丟了清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