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晚上莫綾都在做夢，睡眠淺淺的好像整個身體浸在了熱水裏，難熬的溫度讓整顆心都要被融化了。
    天光的時候，莫綾慢慢睜開眼，血紅的眸子，像是一夜不曾睡著的樣子，陽光照在身上卻是冰涼的。
    一整天莫綾什麼也沒有做，隻是在位子上晃神，一對秀眉顰得緊緊的，原本白皙的皮膚這個時候更是白得透明，仿佛連光都能穿透。
    “既然你這麼擔心，就跟蹤好了。”靜苡涼絲絲的聲音裏帶上了些許溫柔。
    “跟蹤？”
    “既然你覺得安泉知道，便隨著安泉去吧。”
    要去麼，總不能突兀的出現在他們麵前，要以什麼身份去呢，朋友，肇事者，同學，班級代表還是。。。
    劇烈的咳嗽了幾聲，糾結的思緒纏繞住了喉頭一般，艱難的呼吸帶上了打磨金屬的聲響，漲紅了臉，幾乎快要被自己扼死了。
    莫綾顫抖著手掏出一隻硫酸沙丁胺醇吸入氣霧劑*（1），嗤嗤得連噴兩下，略略有些苦澀的粉霧，瞬間緩解了窒息的感覺，新鮮的空氣一下子湧進肺腔，仿佛醍醐灌頂一般，要去便去了，管他什麼身份。
    莫綾裹緊了身上單薄的校服秋衫，捂著嘴低聲的咳嗽，夜幕裏依稀有幾顆星星，一路跟著安泉做得公交車，小小的電動車完全沒有電源動力，莫綾憋著一口氣死命得蹬著沉重的腳踏，執著得強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去追逐。
    終於到了市總醫院，莫綾揉了揉有些迷蒙的眼睛，夜風一吹，打散了身上一層汗珠，冷冰冰的刺進骨節裏，激得一個冷顫。
    透門上一塊方形的玻璃，透過那纖塵不染，看見的是良西承闔上得眼眸，身邊是一個滿頭霜華的老人家，正和安泉說著什麼，眼裏含了笑意。
    扶著門框不可抑製的咳了一聲，長長得出了口氣，總算是見到了。
    門，呼啦一聲被拉開，連帶著兩頰的空氣也突然湧開了去，像小旋風一般把皮膚割得生疼。
    莫綾有些窘迫的站在門口，攥緊了下垂的書包帶。
    “我早知道你在跟我。”安泉壓低了聲音，帶上了一抹得意。
    “小泉，那是西承的同學麼？”屋裏的老婆婆輕輕得詢問，聲音沙沙得聽的人喉嚨都有些範癢。
    安泉回頭輕輕應了一聲，轉頭又道：“警告你，進去不要亂說話，看一眼馬上走。”
    說完立刻換上一張笑臉，拉著莫綾有些發燙的手走進病房裏：“奶奶，這個是班上派來看西承的代表。”
    莫綾緩緩扯出一個笑臉：“奶奶好，我是莫綾，我代班上同學來看看西承。”
    那老婆婆並不露出笑臉隻是點點頭，伸手示意莫綾坐下，一邊摸著良西承的頭發一邊道：“以前多乖巧的孩子，上了高中就學壞了，現在也知道和人家小賴皮打架，以後可怎麼好。”
    “奶奶怎麼會能，這次一定有原因的，西承不願意說肯定有他的苦衷，等西承身體好一些了再計較這個吧。”安泉乖巧的說。
    莫綾忍不住問道：“西。。。班長他具體傷到哪裏？”
    安泉扯著笑臉，眼神卻異常淩厲：“右臂粉碎性骨折，左腳踝脫臼。”頓了頓又道：“小腹右側有一條被刀具劃傷的口子，長度接近八厘米。”
    原本鬆了一口氣的莫綾，忽得又揪心起來，安泉卻不放過她似的微笑著又說：“送到醫院的時候昏迷了兩天，第三天才醒過來。”
    那清亮的聲音帶著邪惡的味道，那笑容像是抹了蜜糖的刀子。
    “除了這些傷口，還要留院觀察才知道又沒有別的隱藏傷痕。”
    說完了麼，莫綾隻覺得眼前一片模糊，眼裏酸痛的像是有什麼要噴薄而出一般，嘴唇微微顫抖，左手的指甲深深的刺進右手的手背。
    “怎麼樣，莫綾同學，看過了快些回家吧，我們也不要在這裏打擾西承休息。”
    良西承的奶奶站起身：“嗯，謝謝你們。”
    莫綾再也扯不出一絲的微笑，隻想聽良西承醒來同她說一句話，說什麼都好。
    “奶奶，我可以留下來等班長醒了再走麼？”莫綾隻想看他睜開眼，聽他說一個字。
    “西承剛打了安眠針，你不要打擾他，快走，奶奶我們走了。”
    安泉連拖帶拽，把莫綾弄出了病房。
    “我告訴你莫綾，你不要偶那些非分之想了，我們從小就相識，你以為你搶得過我麼，你沒有我萬分之一的了解他。”安泉兀自的說著，也沒有注意到，身後的莫綾扶著牆壁，臉色通紅，唇角有些範紫。
    直到背後一片驚呼，安泉才回過頭去，看見莫綾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麵上，沒有束好的長發像朵妖豔的大麗花，綻開在地上吸食著生命的氣息。
    *（1）一種緩解哮喘窒息症狀的噴霧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