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上六角銅爐裏燃放著勿忘我的熏香，煙一點點往上燃，由濃到淡，最後飄散在空氣裏。
    滿屋都是淺香，月光從窗戶投進來，被屋內燈光侵染，橘黃和冷白相溶，分不清誰是誰！誰染了誰？
    凡塵望著窗戶後的美人蕉，葉子和著風，在涼涼夜色裏搖擺，心思也隨之冷靜下來，他不知道該問什麼，目光都是黯然。
    “你知道那些人是誰派來的嗎？”
    “不知道。”
    九霄把劍放回牆上，知道凡塵不會再要它！
    它的使命也完成了！
    劍鞘深褐色，鎏金鉤花，黑金石點綴，沉穩高雅，大氣霸道，往牆上一掛，恬淡安靜，誰能想到一旦出鞘，就所向披靡，血流成河！
    凡塵收回目光，又問一句：“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但會知道的，我已經派人查了，有結果會告訴你，你……”
    他邊說邊向凡塵過去，幽深的目光掃過他的麵龐，沒有忽略他眼底的探究和疑惑，那像一道坎，突然橫在他和凡塵之間。
    “……你嚇著了？”
    語氣很輕，詢問又不像詢問，帶著幾分篤定，凡塵是該嚇著，也確實嚇著了，像一朵溫室裏的花朵，突然被暴露在狂風暴雨裏，還有野獸要吃它，猛然之間，它把野獸吃了，鮮血淋漓。
    嫩苗也會有吃人的利牙，可它是在自我保護，才張露出恐怖的，不為人知的一麵，連他自己都害怕畏懼的一麵！
    凡塵別開臉，微微低下頭，眼眸半垂，眼尾又泛紅，卻沒回答，隻呼吸急促，彰顯著他的不平靜，他的軟弱。九霄抬手一攬他的腰身，凡塵順勢傾身倒在他懷裏，臉埋在九霄胸膛，聞著鼻端熟悉的香味，所有委屈一瞬間襲來，鼻子泛酸。
    片刻，都沒說話，凡塵緊緊抱著九霄的腰，身體忍不住顫抖，好像憋著的一股硬氣，在九霄抱他的那一刻，跑得幹幹淨淨。
    無措驚慌，自責悔恨，軟弱迷茫，統統跑出來了，還有一絲委屈！
    “我成壞人了！”
    好半晌，凡塵才悶聲嘀咕一句，語氣像縹緲的霧，九霄手自他發頂扶到發梢，一遍遍重複，好像把所有煩惱自凡塵發梢撥離了。
    “不是你的錯！你做的對，他們自尋死路，無人能攬得下來，即便不死在你手裏，保不準哪天也死在別人手裏。”
    凡塵的頭頂正好到九霄的下巴，他稍微低頭，下巴就能擱到凡塵的額頭，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不再是軟糯糯的小娃娃了。可是現在這個半大的小夥子在他懷裏瑟瑟發抖，像當初殺人後，他用力扶著樹才能不摔倒。
    現在被人抱在懷裏，安全感已經讓他慌亂的心找到依靠，可依然不能減少他的恐懼和自責，九霄下巴觸碰到他的額角，過高的體溫讓他心驚，抬手扶在凡塵額頭，才發現他起燒了。
    “你病了！”
    另外一隻手心裏凡塵後心衣服一片冰涼，衣服可能從殺人時，就連累帶嚇，汗濕透了，一路上冷風吹，內外受損，不病才怪。
    九霄喊人準備熱水，順手解開凡塵的腰封，脫了那層血跡斑斑的衣服，沉甸甸的白衣被他揚手扔在地上。
    雪白裏衣上也占滿血跡，像一片片梅花暫放在雪地裏，脆弱妖嬈，後背汗濕一片，冰涼。凡塵頭抵著九霄胸膛，由著他收拾自己，隻感覺頭發暈發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