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地方？黑漆漆的……怎麼又回到布痕瓦爾德集中營？那是誰？琳娜？為什麼坐在卡車裏？上帝！他們把她送到了布痕瓦爾德？……
    “啊！！！”海因裏希驚恐地睜開眼，怎麼回事？努力地回想著，是個夢？是個夢。還好是個夢！可是為什麼他全身疼痛地一動不能動？這又是哪裏？適應了一下輕微地挪動頭部，頓時頭暈惡心地想要吐出來，閉上眼緩了緩，才覺得好些。雪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燈，白色的被子，白色的桌子上還有一個瓷盤，裏麵有一卷紗布，一小瓶棉球，一個鑷子，還有一瓶深色的藥水。好像是醫院。但是當看到琳娜的時候海因裏希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嗨。”琳娜打開門頭先進來輕輕地說。
    “嗨。”
    “還記得我嗎？”琳娜小心翼翼地問。
    “你在開玩笑嗎？琳娜。等等，讓我想想發生了什麼事。”水，潛艇，轟炸機，爆炸，“我一定是受傷了，發生爆炸的時候。”
    “是的。”琳娜吻吻他的額頭。
    “我的傷嚴重嗎？為什麼我不能動？我的……我是說我的手，我的腿，它們都在吧？琳娜？我怎麼一點感覺都沒有。對了，你怎麼會在這裏？這是哪？我聽到有流水的聲音。”
    “感謝上帝，我去告訴布洛梅爾醫生。”
    “琳娜，和我再說點兒什麼，不要走，你還在生氣嗎？”海因裏希想起離開時琳娜的反應。
    “不，你現在是病人，而我是你的護士，馬上回來。”
    “馬上回來……”海因裏希想，他也說過，而且是對琳娜說的。
    “很高興看到您醒來，少校先生。”門再次被推開，布洛梅爾走在前麵。33歲，高高的個子，稍微有點胖的身體，向後梳理油亮的頭發，見到他的人總是用憂鬱這個詞來形容布洛梅爾的眼睛，仿佛雕刻般潤澤的嘴唇總是有女人想入非非。
    “布洛梅爾中尉，你的主治醫生。”琳娜忙上前一步介紹。
    “您好。”海因裏希看到布洛梅爾露在白大褂衣領處黨衛軍領章。
    布洛梅爾查看了海因裏希的瞳孔，測了脈搏，“少校先生，您的身體鍛煉地很不錯，要知道經過一路上的折騰，正常人都能嚇出病來。”
    “依倫，給少校先生量好體溫，到我辦公室來。”
    “好的，布洛梅爾中尉。”
    “啊！”
    “對不起，我已經盡量很輕地抬你的手臂了。”琳娜夾好溫度計。
    “活動一下也好。”
    “現在我要去一趟布洛梅爾醫生辦公室，這兩天你還不能吃東西。”幾分鍾後琳娜取出溫度計，在記錄本上記下度數。
    “好吧，不過你要快點，我會想你的。”
    布洛梅爾遞給琳娜一張藥單，讓她按照上麵寫的配藥，琳娜把輸液器具放到方形白瓷盤中，向病房走去。
    “布洛梅爾醫生讓我在你的藥瓶裏又添加了兩種藥，會有點疼。”琳娜解開紮在海因裏希手腕的橡皮管，撕下一塊膠布固定好針。“睡一會兒吧。”
    “我不想睡，能聊聊我是怎麼來的，琳娜。”
    “好吧，感覺累的時候告訴我，你還很虛弱，需要多休息。”
    “嗯。”海因裏希隨著聲音眨眨眼睛表示同意，他不想再晃動頭部。
    “你來這裏之前我都是聽說的，所以我按照我聽到的告訴你。”琳娜頓了頓，“你所在的潛艇被炸沉以後，搜救人員看到你穿救生衣浮在水麵上，他們很驚奇你居然還活著。但是昏迷不醒，全身冰冷。”
    “能從炸沉的潛艇生還確實是個奇跡。”海因裏希若有所思。
    “你被送到距離最近的小鎮醫療所，因為條件有限，隻能簡單地取出了表麵的炸彈碎片，一共23枚，輸了血，獻血者都是那所醫院護士、傷員，這些人救了你，魯道夫，但是深入你身體的碎片依然很危險，卡在了脊椎附近，必須盡快治療，否則……”琳娜擦擦眼淚，她第一次聽到這些情況的時候，難以控製自己，蹲在牆壁旁歇斯底裏地大哭。
    “都過去了，琳娜，看我現在。”海因裏希語氣輕鬆的樣子，盡管小孩都能看出他是假裝的。
    琳娜愛憐地撫摸海因裏希的臉，“是的，都過去了。奧古斯特，奧古斯特先生，是叫這個名字嗎？”
    “對，奧古斯特教授，是他一手提攜了我，也幫助了我很多很多……”
    琳娜閃現出一絲與她平日截然相反的眼神，轉瞬即逝。“奧古斯特……教授聯係了條件優越、設備先進的開普士醫院，繼續為你治療，我在門外聽到奧古斯特教授發瘋似的對著開普士醫院院長大聲喊叫，因為院長告訴他這個手術難度很大，如果失敗會影響到你的雙腿……”
    “雙腿？琳娜，你還沒告訴我，我的雙腿是不是……”海因裏希想動動腿部，可是一點感覺都沒有。
    “別擔心，它們很健康地長在你身上。”琳娜溫柔地說，“我說到哪裏了？哦，對，院長告訴奧古斯特教授要有思想準備，可是奧古斯特教授命令院長無論用什麼方法絕對不能讓你失去雙腿。”
    “教授就像我的父親一樣，他知道如果我失去雙腿就等於失去生命，一個人正在努力實現自己夢想的時候，怎麼能夠承受這種打擊。”
    “不過這可難壞了院長，做手術取出你脊椎部位的彈片需要冒很大風險，可能會破壞到你的神經線，而導致雙腿無力，永遠不能走路。說到這裏你必須要感謝一個人，是他幫助你逃離了有可能出現的危險，斯托·拜裏，對人體脊椎係統有深入研究的醫學專家。”斯托·拜裏其實是一個研究人體局部解剖的專家，還曾經在一篇人體研究的論文中說，他驚歎於人體脊椎在身體中所起的作用和影響，並且對脊椎的生長曲線深深著迷，即使用一生的時間去研究它也樂此不疲。“過幾天有個學術討論會在開普士舉行，你會有機會見到他的。”琳娜的聲音越來越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