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聚會在水兵宿舍前麵的草坪上如期進行。挖掉上蓋的兩隻汽油桶裏，燃燒的新鮮木柴不時發出“劈啪”的火星兒聲，支著的鐵釺上穿著下午從樹林中打來的兩隻野雞和幾隻野兔，散發著誘人的香味。
    路燈下，擺著幾張從餐廳拉來的桌凳，上麵擺滿了食物和酒瓶。
    除艇上負責警戒值班的艇員以外，幾乎所有人都在這裏了，酗酒，咒罵，嬉笑，悲哀……
    艇長，大副和海因裏希做在不遠處的一棵小樹下，互相都多了幾分醉意。
    “看看那些小夥子們，都充滿著活力！”
    “我想，我和他們比，並不顯得蒼老……”
    “——哈哈！啊，是這樣，年輕的黨衛軍少校。”
    “每次出海前，您的艇員知道要去哪裏嗎？”
    “不，就算到了海上或者目的地，他們也隻是在私下裏猜測。在潛艇上，隻有我，艇長一人才能知道出海後要到哪個該死的地方去。說實話，大多時候我也隻知道坐標……”
    “您每次出海前，總會給妻子掛電話？”
    “每次結束巡航上岸後——我不想讓她擔心這些。出海前寫信，打電話是不好的兆頭，大家都這樣認為！少校，您呢？”
    “——我？我也同意您的說法。何況我還沒結婚……恩，但有讓我心愛的人。在火車上認識的，是位護士，非常美麗的一個女孩兒！”
    “離開下，我得和小夥子們喝上幾杯。”艇長拿著還剩下一半兒的酒瓶，搖晃著向火光走去。
    “大副，您在想什麼？”海因裏希對身邊坐著的這位一言不發，隻當聽眾的海軍一級軍士長，存有幾分敬意之情。
    “在考慮什麼時間能回家。四十幾歲的人，該回家陪在老伴兒身邊了。在潛艇上待了快三十年，是時候回去了，我可沒想過在船上結束我的下半生。記得和你一樣年輕的時候，我就是名出色的二副，嗬嗬。”
    “看的出來，他們都很聽您的，甚至超過了艇長。”
    “我和他以前在一支編隊裏，那個時候他還是個乳臭未幹的毛孩兒。戰敗後我一直被留在海軍，不久前調到這裏以後，洛普成了我的艇長。哦，對了，我的報告艇長同意，已經遞上去了。這次如果能打沉一艘，也許我就可以脫下這身兒軍裝了……”
    “——恐怕這次會讓您失望的，因為——”話到一半兒的海因裏希發覺自己不能再說下去，正打算想辦法引開這個話題。
    “上次就是這樣！”大副並沒有聽出什麼，無奈的喝口酒“到達目的地以後，又接到基地的密碼電報，要繼續向南。結果，在一個洞穴樣子的補給基地裝運完貨物，就被命令原路返回了：不能用無線電和其他U艇聯絡，不能攻擊任何在大西洋海麵上的船隻，白天下潛，深夜才能浮上水麵充電。真是荒唐到家了！——”
    “大副！這次我們發誓要幹掉幾艘大家夥兒，是嗎？我的女友在電話裏說，希望我能戴上一枚獎章！”一個醉醺醺的水兵端著酒杯來到他們身後。“該死的，我需要獎章！——哪怕一枚也好，就一枚！”
    “這不是你我可以考慮的問題，明白嗎？你現在要琢磨的是怎樣才能喝得被抬回船上，去吧，孩子！”微笑著打發走那個水兵，大副繼續頹廢他的想法。“還能做些什麼呢，鬼才知道！碼頭上的那幫家夥兒甚至連魚雷都沒給我們裝滿，隻有發射管裏的那幾條夠幹什麼？備彈架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箱子和食物，難道用可惡的土豆和雞蛋把它們打沉？——”
    海因裏希喝著酒，默默的聽著這一切。遠處傳來艇長酒醉的聲音“為我們的元首，再幹一杯！你——你——對，還有你。大家都會得到勳章的，努力做吧，小夥子們！……”
    十一點以後，酒盡人散，隻剩下那兩個還冒著熱氣的汽油桶。海因裏希在“話務室”給奧古斯特教授打去電話，想要做離開德國前的告別。電話沒打通，人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