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起漣漪 歸塵歸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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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終於跟上來了。”遲暮笑眯眯地望著癱倒的小溪。
小溪勉強動了動手指,手一伸,不動了,頭埋在瓦片內,悶悶的聲音從裏麵傳出:“死遲暮,壞姐姐,我恨你們。你們都是壞人,欺負小孩子,我不走了。”
遲暮蹲下身子,拍拍小溪的腦袋,悠悠道:“這可是你說的哦,那我們走了,把你留在了裏,一會兒看見吃小孩的鬼要自己對付哦。等藥效過了,他們會聞著香氣跑過來,把你的頭扭下來泡酒,手骨腳骨剁下來磨成粉,然後身體削成一片一片的……”
小溪爬起身,雙手環抱,撅著嘴:“我才不要你們救,我厲害著呢!”
“確定想好了?”
“嗯……嗯!快走快走!你們快走!”他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遲暮無奈地笑了笑,拉著我的手從屋頂上一躍而下,消失在了長長的隊伍中。
見人走了,小溪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遲暮剛剛說過的話,心下恐懼更深,站起身跑到屋簷邊向下了眺望,卻沒有望見預先所想的人,心中的恐懼立即變作了失落。
他默默地站著,咬緊了唇,眼淚不自主地在眼眶裏打轉,喃喃著:“就這樣,真的走了……真過分……嗚……”
他就站著一個人哭了起來,身後猛地被人一推,整個人失去重心掉下了屋簷。他剛反應過來想伸手拉住簷角,身體已經向下墜去了。
沒有重重的疼痛,反而落入了一個暖暖的懷抱,睜開眼,入眼的是熟悉的笑臉。
“姐姐!”他先是一驚,後是一喜,連忙伸手死死環住了我的脖子。
小聲哭了一會兒,扭頭朝屋簷上望去,笑顏如舊,錦衣飄然的人正是遲暮。
“我還以為……還以為你們真的不要我了……”
“怎麼會呢?”我揉揉他的額頭,小聲歎氣。
以前覺得他有時還挺穩重的,看來隻是表麵上的錯覺啊。
“不過……”我皺了皺眉頭,道,“你能不能先下來,我才發現,原來你也挺重的。”
他耳根一紅,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淚,連忙掙脫了我的懷抱。隨即,遲暮也緩緩從屋頂上飄落下來,道:“走吧,也耽誤了不少時間。”
我點頭應著,擠進了隊伍,朝著大門內走去。
門內,鬼火闌珊,哭戚聲比門外更淒厲。
我抬頭望去,圓柱形的塔,黑色的牆壁上用各種顏色繪著不同的圖案,蠟燭呈柱形鑲嵌在牆壁內,閃動著橘黃色的光芒。此時的“七宗塔”不再有分層,隻是空心的一座高塔。
給人的感覺,卻比原先的“七宗塔”更恐怖陰森。
塔內伏著一隻巨型的蟾蜍,白色外皮,粉色的圈點斑紋,它長大著嘴,長長的舌頭一直拖到門外。鬼怪們就一直沿著它的舌頭前行,當然,我們幾個也正走在它的舌頭上。
每一隻鬼都隻是喃喃重複著自己的話,無知無覺的走向蟾蜍,走進它的口中。
這就是鬼屈麼?通過吃掉其他的鬼,來維持自己的鬼屈?竟是一隻蟾蜍?
看到這一幕,我的心一揪,隻覺得很殘忍,這些本該是生活在幽穀,快快樂樂的人,現在因為天規的詛咒,成了鬼,成了亡靈,不得轉世,飄蕩在人間。還要被鬼屈吃掉,成為別人的食物。或許這樣子被吃了的鬼,不會再有轉世了。
我抬著頭,仔細看時,才發現那蟾蜍的嘴裏放著一把小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小小的影子。真正吃掉那些鬼的,不是蟾蜍,是那個小小的影子。它把鬼怪們揉成團,然後一口吞下。重複著動作,似乎它的肚子是個無底洞,永遠填不滿。
再定睛一看,我頓時嚇得後退了一步,那個小小的影子的樣子,是師父的模樣!
遲暮和小溪也似乎也注意到了,但他們的反應與我不一樣,片刻的微愣後齊齊地看向我。
“姐姐,那個鬼屈,長得和你一模一樣。”小溪壓低了聲音說道。
“鬼屈?”我眨巴了下眼睛,“可是我看到了師父的樣子……”
一摸一樣的容貌,舉手投足間卻給人另一番不同的感覺。一身黑紫色的長袍拖到地上,皮膚呈現一種半黑半灰的顏色,如果他不動,看上去真的像是一座雕刻精美的雕像。
我沉默地看了會兒他,雖然貪戀,仍將目光轉回,低垂下眼簾道:“鬼屈是故意幻化了他人心中所在意的人的模樣吧,往往那也是人心最脆弱的一塊地方。”
一隻大手緩緩落到了我的頭上,揉亂了我的頭發,大手的主人聲音含笑,另一手指在自己的胸口上:“隻要心是通透的,沒有什麼幻象是破不了的。”
“話是這麼說的,可我還是下不去手,讓我去攻擊和姐姐一摸一樣的人……”小溪攥著衣角,聲音幾分哀怨與無奈,“如果是那樣的話,我還是做個脆弱點的人吧,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其實不說你,我也有點下不去手……”我扶住額頭,那是師父的樣子呀。
“說實話,我也是。”遲暮一笑,笑容無邪無害。
“……”寂靜。
沒一個人下手,這鬼屈怎麼除?
“我還以為你們已經想好對策了呢,怎麼?你們不知道鬼屈的第一魔技就是幻術?”笑吟吟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我先是一愣,接著回頭,那人笑著對我打了個招呼。我亦是一喜:“妄鬼!”
不僅有他們,還有前段時間見到的那三隻墓鬼,正坐在妄鬼的肩頭。
頭戴罐子的大頭鬼,身穿白衣的小兒鬼正趴在大頭鬼的罐子上,黑色的短發用一根紅繩紮成了衝天辮,粉嫩雪白的臉蛋有些嬰兒肥,看著讓人忍不住伸手想去捏一把。
“長舌鬼~”小溪歡呼著擁住了黃衣女孩,女孩張著嘴,拖著長長的紅舌,給人的感覺卻一點也不可怕,反而有一種鄰家姑娘親切感。她微笑著回抱了小溪,朝遲暮打了個照麵。
另還有幾隻長得奇奇怪怪的鬼也紛紛向遲暮和小溪打招呼,小溪開心地抱了這個又抱抱那個,笑容比陽光還燦爛。
“你們怎麼來了?”我好奇地望著妄鬼。
感覺鬼屈正在召喚所有的鬼怪,凡是被召喚來的,都隻有被吃掉的下場。他們怎麼有能力可能自己抗拒鬼屈的召喚?
“放心,我們隻是來看看你們打算如何除掉鬼屈。”女子懶懶散散地靠在男子身上,“我們是鬼屈手下的十二鬼將,本來等鬼屈享用完遊魂後,就是我們進餐的時間。我和他並排鬼將第九位,雖然做鬼屈的手下已經百餘年了,但也膩了。喏,這是水鬼讓我交給你的,她不可以離開有水的地方,就讓我帶出來給你了。”
她遞給我的是一枚水滴狀的晶石,清澈的藍色,觸感冰涼,輕輕觸碰會向內凹起一塊。
見我玩得愛不釋手,她又道:“這個可以助你的水法術提升一個境界。”她伸出二指,輕輕一勾,晶石從我掌心飛起,“啪”地飛入我的眉間,瞬間一股清涼在額間散開,緩緩擴散至全身。
我抬手很輕鬆地就在掌心內凝起了一個水球,手指一握,水球立即破裂開,在空中消散。
我以前雖會水法,但也隻是粗通皮毛,上次在丹朱村使用了一個時辰的水法後幾乎脫力,連著三日精神都不太好,難以入眠,更無法使用半點法術。晶石入體後全身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清涼,運用水法也沒有以前吃力了。果然是個好東西。
“還有一物。”女子拍拍手,小兒鬼飄到我的麵前,手中抱著一個木竹籠。
籠子並不精致,普普通通的模樣,裏麵裝著一隻銀白色的蝴蝶,散著淡淡的銀光,正揮動著翅膀望著我。
“咕咚……”心髒突然一跳,揪心的疼。
這隻蝴蝶給人一種很熟悉的感覺……一種難以描繪的悲傷感……
細細地回憶,可什麼都沒有想起,我究竟是漏掉了什麼東西。
為什麼,我覺得我似乎見過它。
“水芸幽。”
“嗯?”我抬起頭。
“不管怎樣,要加油,我們都相信你們。”女子將手放在我的肩頭,認真地望著我們,眼中刻著深深的信賴,“與鬼屈速戰速決吧。”
“不,不是我們。”我把那個木竹籠別在了腰間,從手鐲內取出了法杖緊緊握在手中,將身子背對著他們,開口道,“你們去把童童帶回,保護好他。這一戰,是屬於我們的,不是你們的,我不想牽連你們。”緋如雪是我的一個失誤,我不想同樣的錯誤再犯第二次。
女墓鬼的聲音緩緩響起:“就憑你們三個是打不過他的,他的幻術遠遠比你們想得要厲害,你們想清楚要如何下手了嗎?”
“想好了。”我笑著與遲暮、小溪對望了一眼,重複了一遍遲暮的話,“隻要心是通透的,沒有什麼幻象是破不了的。”
女子說:“你真想清楚了?你可能會死。”
我摸了摸指尖的“鳳舞”,嘴角挽起一個溫婉的笑容:“不會的,我有信心全身而退。”
女子思量了一會兒,對著我們一拱手,到:“保重。”帶著其他鬼消失在了我們背後。
我攥緊了遲暮與小溪的手,一邊一個,目視前方的鬼屈,輕聲道:“要上了。你們準備好了嗎?別不忍心,那隻是個幻影,真正的水芸幽現在正握著你們的手。”
“姐姐……”“幽兒……”
“我們要加油!”我笑了。
要活著回來……
要勝,不許敗。
我要變得強大,從這一刻開始……
望著那個與家師一摸一樣的容顏,我握緊了法杖,“水吟法”的光芒圍繞在身邊。
鬼屈,請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