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小溪終於發話了，冷冰冰的語調，“青彥你玩夠了沒有？”
     哦，原來狐妖先生叫青彥，不過，怎麼覺得他們認識來的……
     “沒有。”青彥揚起一個迷人的笑容，俏皮地對小溪眨了眨眼，“你好久沒來看我了，難道是因為這個小丫頭的原因？你什麼時候開始好女色了？不過~你從哪裏撿到了個這個可愛的小丫頭啊，隔天我也去撿個，這樣就不用天天眼巴巴地等著你來了。”
     說著，他收起折扇，在我臉上掐了又掐，一笑，道了句：“真軟。”便站起來了身。
     “眼巴巴……”小溪重複了遍他的話，扶著我站起身，滿臉黑線地望著青彥，“三年不見，你怎麼變得那麼惡心了？”
     青彥聳了聳肩，無視小溪的白眼，優雅地搖著扇子，望著遠處的金光的塔柱。
     “說吧，這次來有什麼事？”
     “這次我帶她來試煉的，雲麓仙居有了劫難，魍魎門又行動了。她是他的徒弟，在他回來之前，我得幫他照顧好她。”
     我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隻聽見了“她”、“他”，完全不知小溪究竟說的是什麼。
     青彥回過頭，看看小溪，又看看我，最終歎了口氣，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道，“你還是為了他……也罷，不過成不成，得看看小丫頭根骨如何。”他走上前，手指在我受傷的肩上一抹，割破的地方立即就好了。
     他將扇子一收，往後一躍，落在了一根竹子的枝頭，居高臨下地望著我。
     “小丫頭，出招吧。隻要你搶到我扇上的鈴鐺，就算你勝了。”
     呃，出招？我將疑惑目光投向小溪。
     他點了點頭，示意我可以。
     好吧，反正是來試煉的，和誰都一樣……
     我吟起“水吟法”的心法，腳下踩著棉花糖，飄到與他差不多的高度，手指往眉心一點，朝外一翻。身後便張開一簾巨大的水幕，一條條的水柱朝著青彥射去。
     青彥不動，眼睛注視著我，任水打在他的身上，一個原本雍容的人，頃刻間變成了剛從水中撈出的水鬼。銀發黏在臉頰，水珠不住地滴落，卻有著說不出的魅惑感。
     他這樣……會不會感冒啊？這裏到處都是雪，冷得很呢……
     就在我準備停手時，水中人兒一晃，消失了蹤跡，耳後傳來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小丫頭，注意力不集中哦……”勁後被什麼東西一劃，頓時蘇蘇麻麻的感覺蔓延到了全身，跟著眼前一黑，被人重重地打落在地上，背上傳來了劇烈的疼痛。
     不同於剛才不小心跌落在地上，這次是真正的疼。從沒有受過重傷，在仙居上也都是大家手中的寶，哪裏有過這樣被人狠狠打在地上的感覺。這一摔，感覺渾身骨頭像是散架了般，生疼。
     “小丫頭，還好不？”青彥落到我身邊。
     我顫顫巍巍地站起了身，朝他一笑：“嗯，還沒完呢……”丟出法杖置於半空，朱唇微啟，天空撕開一條裂縫，一道水化成的龍卷從裂縫中鑽出，直直落下，將青彥卷入半空。
     心中默念著：鈴鐺啊鈴鐺，你快掉下來啊。
     可是鈴鐺還沒有掉下來，龍卷中卻忽現一道白光，從下至上，“轟”的一聲，龍卷炸碎。空中緩緩落下一人，全身縈繞著銀色的光芒，容顏如仙。他輕展折扇，隨著扇子的揮舞，鈴鐺發出好聽的聲音。
     法功不行，直接搶總行了吧？
     我指尖一彈，數個拳頭大小的水球飛出，我腳下再次點上“風騰雲”，隨著水球，一起向著青彥襲去。他閉目，無奈地搖了搖頭，腳下挪著步子，身體微側，輕鬆地躲過了我的水球。我不放過，伸手就想去搶扇子上的鈴鐺，青彥帶著扇子左右遊走，防著我躲扇子的同時，還不斷出手在我身上點幾下，每被點一下，就是一串酥麻蔓延全身。
     差一點，就差一點，就當我快要碰到鈴鐺時，青彥漂亮的嘴唇抿起一個弧度，說：“小丫頭，你的速度太慢了……”語畢，折扇一收，雪白的手在我的肩上拍了一下，將我擊出老遠，撞在了竹子上，痛苦地呻吟一聲栽在了雪地上。
     痛得……幾乎爬不起身了……
     眼淚在眼眶中打轉著，無聲地流進雪裏，和雪融成一灘水。
     我就這麼沒用嗎？
     手指深深地扣入雪中，似乎想抓住什麼，卻最終什麼也沒有抓住。
     青彥落在遠處，輕輕地扇動著扇子，神態依舊閑雅：“溪，我已經讓著她了，至於這樣，我是不能放她過下一關的。希望你諒解。”
     小溪沉默，目光流轉，深邃得看不見盡頭。
     “好吧，我想這一次是我的失誤。你幫她治療下，我和她……”
     音聲未完，青彥隻覺身後一道犀利地掌風，他一把抓住身邊的小溪，一並退開十幾米。定神後，才發現是灰頭土臉的我。衣領開了，頭發也半散開，右手手肘處滲出一大片血，染紅了半隻袖子，身上的衣服早已不如初時那麼整齊，到處是撕裂的口子，唯有一隻藏在左邊衣袖下的手，緊扣著一把彎月利刃。
     青彥皺了皺眉，盯著我，不再如初的那般嬉笑。
     因為他剛剛分明從那掌風中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殺氣。
     我也震住，低頭望著手中的彎月利刃，隻覺剛剛心中萬分氣氛，恨自己那麼沒用，才害守護自己的受了傷。然後身體忽然覺得一股子輕鬆，隨手從隨身的包裏摸出了當初修行時用的利刃，就不由自主地向青彥攻去……
     “嗬嗬，有幾分意思了。”還未等我想明白，青彥的鈴鐺聲就喚醒了我，他將小溪攔在身後，慢慢地走近，橫著扇子對著我，“原來你還留著一手，真沒看出來呢，可是小丫頭，你這一出手也太狠心了吧，我要是再慢一步，可就被你穿心而過了呢。”說著笑容不變，雲淡風輕地在胸前比劃了一下。
     我想道歉，可是歉意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該怎麼說？說自己不受控製地然後想奪人性命？
     就算是謊言……聽起來也沒那麼虛假……
     我將最後的希望投向站在不遠處的小溪，而他隻是看了我一眼，將頭垂下，不再迎合我的目光。動作一一落入我的眼底，引得心中一陣抽痛，我收回目光，苦笑了下。
     剛剛那個舉動，終究是傷到小溪了吧……
     “叮——”好聽的鈴聲一動，青煙的身形已悄然立在我的麵前，扇子劈麵而來。
     我揚起左手的利刃，擋下了他的扇子，心一橫。腳下步伐微挪，背後展開一雙暗黑色的翅膀，割向青彥的扇尾。青彥俯身，似乎沒有料到我有這招，隨避開了扇子的鈴鐺被隔，肩上的衣衫卻被割開一道口子。刀口的風氣也迫使他往後連著退了幾步，才勉強站定身子。
     他伸手撫過被割開的衣服，又皺了皺眉，問道：“你會用魍魎的招式？”
     “唔。”雖然魍魎門害了雲麓仙居，可是隻有這樣才能出其不意不是麼？自己曾是最初的那種流走學習的弟子，最先在翎羽閣下學習過，後來又去了魍魎門，最後因為師父，留在了雲麓仙居。可是，招數最後還是被青彥躲開了。
     “你招數也該用盡了吧？”青彥眯起眼，“那麼，是否該輪到我出招了？”
     我搖搖頭，一根手指貼著嘴唇，停了一瞬，手指飛快地在利刃上一劃，目光凝視著青彥，開口道：“開！”
     “什麼？”青彥一驚，發現自己腳邊一圈的雪瞬間化去，地裂開數條橫，爆發出紅色的岩漿似的火焰，直撲青彥而去。他想躍開法陣，可是腳上似乎被無形的鎖鏈所禁錮住，動彈不得半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火焰朝自己燃燒去。
     可火焰未及身前，凶悍的氣勢忽然一掃而光，變得極為溫和，一個轉彎，襲向扇尾，輕鬆地割斷了係著鈴鐺的繩子，吐著火舌將鈴鐺慢慢放在我的手心。
     我望著手心的鈴鐺，緊緊攥住，微微一笑，眼前瞬間一片漆黑，身體不受控製地倒下。
    
     不知過了多久，視線漸漸明晰開。
     陽光正好，桃花三寸開滿樹，美得溫柔，美得窒息。
     樹下鵝黃色衣衫的男子單手扶著樹而立，背影蕭然。
     這背影……好似在哪兒見過……
     我站在遠處望著他，靜靜地這麼想著。
     剛想上前，眼前的一切便模糊開，墜入一片混沌中。
     “呃……”我輕呼，背後一陣輕微的酥麻，眼前再度明亮起來。
     映入眼簾是飛燕似的的屋梁，淺淺的積雪，以及——一個熟悉的笑顏。
     “小丫頭，感覺還好不？”青彥打了盆洗臉水，白毛巾沾了點水輕輕在我臉上擦拭著。一邊柔聲問道，“剛剛做噩夢了嗎？看你一額頭的汗。你身上的傷我已經幫你治療過了，現在你已經可以活蹦亂跳了。”
     “謝謝。”我接過他手裏的毛巾，隨意在臉上抹了幾下。
     剛剛……那是夢嗎？那個男子……又是誰呢……
     “姐姐，你醒來。”小溪跑來，沒頭沒腦地直接撲進我的懷裏，一股腦的亂蹭。
     我一詫異，又想起昏去之前看到小溪的眼神，心裏又揪了一下。
     我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小溪，我……”
     “姐姐，你不用說，我都知道……”小溪將頭埋在我的脖頸，以極溫柔的語氣安慰我。“不要擔心，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怪你，你也不用自責……”
     隨之，一隻冰涼的手落在我的臉上，指腹滑過臉頰，我聽到青彥輕輕地歎息。
     “酒紅色的眼睛……唉……你不應該擁有它的……”
     眼睛？
     我莫名地看著青彥。
     自己生來便是這酒紅色的眼睛……難道有什麼不對麼？
     臉頰忽然被人狠狠地掐了一下，隨即青彥拍拍手，站了起來，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你已經通過考試了。我送們你去下一層，如果有危險，我會感應到的，會第一時間把你傳送出去的，所以不要害怕。放心的走下去吧。”
     他將雪白的手伸到了我的麵前。我不懂他說眼睛的那回事，那覺得青彥不是壞人，反而讓人有種很想親近地感覺。自然地回了他一個微笑，拉著他的手站了起來。
     他輕輕搖著扇子，另一隻手朝遠處一指，道：“你們順著這路直走，我會用高台那根塔柱將你們送走的。到了第三層要小心，別再逞強受傷了。”
     他頓了頓，又道，“以後的路……還很長……你自己要小心……記住，惜眼前人。”
     我疑惑的看著他，怎麼覺得忽然聽不懂他的話了，想問，卻又覺得問了他應該也不會說。最後還是乖乖地點了點頭，牽著小溪，沿著他手指的方向走去。
     走入高台，塔柱金光乍現，籠住我和小溪。
     我側回頭，回望青彥的身影。
     隻望見一個藍衣男子負手而立，神情安靜地凝視著一邊的竹林，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一切都那麼的安靜，但卻似乎勾著絲絲縷縷的憂傷……
     柳綠落，風雪飄，究竟誰又思起了誰……
     誰又把哀思留給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