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啊,這居然是在逃難耶! 第十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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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人想著王佳人的話穿過長廊。
“你想重演一遍嗎?我跟你說過會很痛。”
重演一遍?
什麼事情重演一遍?
會很痛……
很痛啊……
你說過的,我知道,可是我想不起來,真的想不起來。王美人閉著眼長長呼出一口氣。
再開眼是那條小溪,那個人常在那裏洗臉的小溪。
那個人……是誰?
王美人走到溪邊,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忽然覺得身邊似乎還應該有一個人,在哪裏?
在哪裏?
段鈺毫不費力地翻出了筆墨紙硯。
把毛筆的毛拔掉,用刀削尖。
把墨倒到硯盤裏,用筆蘸蘸,擰起雙眉,沉思醞釀,少頃,大筆一揮,成就傳世佳作:
乘彼垝垣,以望複關。不見複關,泣涕漣漣。既見複關,載笑載言。
桑之未落,其葉沃若。於嗟鳩兮,無食桑葚!於嗟女兮,無與士枕!士之枕兮,猶可說也;女之枕兮,不可說也。
總角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
……段鈺你確定這是你原作?
……當然確定!
段鈺拍著胸脯說,仿佛被人就義前的革命先烈,因為我寫了錯別字!
怎麼辦捏……怎麼辦捏……
段鈺情急之下隻見櫃子上有一盒白色的粉,急忙搶來往“枕”字上一撒,填上一個“耽”。
再檢查,居然有點痕跡改不掉?!
拿來一張紅紙,剪成小花,貼上……
段鈺做完這一切,極有成就感的拍拍手,找了個信封裝好,對著門外的天空得意地看了一會。
陽光透過牛皮紙的信封,紅紅黃黃地照射過來,感覺別有親切感。
隨著信封漸漸抬高,光線越來越明亮,仿佛被縛住已久的靈魂得以升華。
忽然,靈魂周身的光華消失了。
一個高大的影子擋住了門口的光線。
下一秒,大影子說話了:“段鈺,自己試過化妝了嗎?”
……
段鈺猛然發覺好像自己是來學美顏的……
左手把信封收起來,右手舉起一張紙遮住自己的臉,段鈺喊道:“師父你等一下!不要看我的臉!”
迅速低下頭抓了一把那盒白色的粉往臉上亂撒一通,用自己削的筆往眉毛上亂畫兩道,再撤下白紙時對上師父閉上雙眼湊近的臉。
睫毛微顫,長眉輕蹙,雙目緊閉,鼻翼翕動,紅唇微張。
段鈺看得呆了。
好熟悉,這樣的臉好熟悉,不禁閉起眼來,對準那雙紅唇,湊上前去。
慢慢地,慢慢地,接近。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
“段鈺,還沒好麼?”
還差一厘米,再過一厘米,我以為我已經與他呼吸相聞。
“已經好了。”段鈺睜開眼,顫了兩下眼,撤回頭來,站直,仍是閉了眼對著師父。
師父打開眼睛,映入眼前的是段鈺的臉。
白得……很複雜的臉;兩道很粗的黑線在額頭上的臉;看上去……很慘淡的臉。
總體來說,看上去就是一個亂亂的孩子,讓人忍不住用手去輕輕擦掉她臉上亂七八糟的多餘的東西。
段鈺在黑暗中感覺到有冰冰涼涼的手指輕輕在摩挲著她的臉,很癢,很舒服,身體也跟著軟軟的。
於是她慢慢地睜開眼,看見師父的臉近在眼前,認真地盯著她的眉毛,手指柔柔地拭掉她臉上的粉和黑墨。
一下。
一下。
一下。
段鈺覺得從師父指尖碰觸到的那一寸皮膚開始,有一種酥酥麻麻的感覺漸漸在散開,像無數的溪流,從源頭緩緩地流向四肢百脈,在最後一支小溪到達的時候段鈺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舒暢。
真好。
段鈺想。
師父的臉近在眼前,長長的眼睛睜著,認真地盯著我的臉,而不是別人。
師父的嘴對著我說話,而不是別人。
師父對著我說:“多浪費啊。”
段鈺:……
“你撲那麼多幹什麼?你知道著南海外珍珠粉有多貴嗎?!”
“還有,你額頭上這條彎彎曲曲的蜈蚣是什麼啊?把兩條眉毛都遮住了……為什麼我的刷眉筆變成這個樣子?毛呢?那可是金絲猴的金絲的啊!我的口紅紙為什麼上麵會有那麼多洞洞……”
師父憤恨地滔滔不絕著,“讓你學個美顏你是怎麼學的啊?”話音剛落,環顧四周,那個滿臉白粉的小子已經不見了。
然後聽到外麵傳進來的王佳人的聲音:
“段鈺,吃早餐……我今天用來做早餐那包麵粉是你拿走的?”
……然後就沒有聲音了。
王美人突然間就覺得很失落。
傅大人一大早就聽到外麵的人進來通報說外麵有一個臉白得嚇人的矮個子的鄉巴佬說有故人的東西要交給他。
要送東西給他的人多得是,本來想叫管家隨便打發他走便是了,但是那小子死活賴著不走,說他知道他這一輩子有多少位夫人。
管家當時怒氣衝衝地向他請示,究竟用不用亂棍打出去,但是傅大人果然還是猶豫了……
多少位夫人。
那這件事來中傷他的人不在少數,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不需要再跟他說一次以換得見他一麵的機會。
難道是……
隻想了半盞茶的時間,傅大人決定放那個矮個子進來。
誰知道矮個子卻說要他親自出來見。
“什麼人膽子這麼大啊?太瞧得起自己了吧。”管家在一旁敘敘道,一路上沒完沒了。
“不要多問,跟了我這麼多年還連這一點都記不住嗎?”
“是。”管家說完,躬身退到一邊,指揮家丁開了大門。
大門外果然是站著一個很矮的小子,看不清臉。
傅大人背著手站在那人麵前,等那人主動交代。
半晌,沒有反應。
“叫大人好啊!”管家怒道。
“傅大人,”那個小子的聲音很低,很沉,似乎是故意壓著說話,“有故人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說著遞上一封牛皮紙包的信。
“說說看,”傅大人沒有接,問道,“我有幾位夫人?”
“加上前朝哀帝的公主和本朝始帝的寶慧公主,共三位夫人。”那個聲音沉穩地答道。
傅大人突然倒吸一口冷氣,奪手搶過麵前人手中的信,正要拆,又忽然猶豫了一下:“把頭抬起來。”
那人抬起頭來,一臉蒼白無絲毫血色,眉心開始兩道黑青色的長線由中間向兩邊射開,就像幹涸了的血跡:“傅大人,她隻求一炷香而已。總角之宴,何日兌現?”
傅大人抖著手退了幾步,又看了一眼送信人,才低頭去撕信封。
他幾乎以為自己是由心跳劇烈跳動而死的。
眼前黑了又亮黑了又亮,傅大人強撐著,從裏麵拔出一張白亮白亮的紙來。
管家看到他的主人顫抖著奮力從裏麵拿出一張薄紙來,剛展開念完,便一翻白眼,搖搖晃晃地墜到地上去,急忙上前去扶,卻是來不及了,再抬頭看時,那個蒼白的小個子已經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