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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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當天晚上,我便作為一個侍餐的侍女來到了公子的行宮。
大概因為是第一次吧,所以依舊是高級侍衛嚴暮來到我的住處接我的。他來的時候,我們所有的侍女便都急忙迎了出去。
見到他時,我先看到的,總是那雙繡著銀絲的靴子,以及它們所托起的那兩條筆挺的腿。我多麼希望能夠與他正視,但此時,這還是一個妄想罷了。
“咳。”他依舊是輕輕清了嗓子,然後說道:“起來吧。”
我們一起站了起來,但我依舊要低著頭,沒有辦法看到他的臉。但我此刻吃驚地發覺,身旁的天瑩卻抬著頭,麵對著嚴暮。
我微微揚起些,抬眼看著嚴暮的表情。
他用那雙深邃的黑眼睛,疑惑不解地盯著天瑩,微微顰眉,神色中透出些慍怒,目光中還有些溫柔,微微地閃動著。
天瑩終於還是低下了頭。我看不清她的眼睛,不過後來我覺得,我還是沒看見比較好。
嚴暮又愣了一會兒,便又清了清嗓子,說道:“除了凝玉,其他人都下去吧。”
其他人都迅速離開了,但天瑩卻又比其他人慢了一步。
但我卻沒有時間細細思考天瑩的異常表現,便立刻跟著嚴暮,進了公子用餐的大殿。進去之後,首先用一盆水洗過了手。那盆水中漂著幾片玫瑰花的花瓣,香氣撲鼻,把手放進去,清涼滲入骨髓,似乎釋去了手上所有的汙垢。
大殿正中央,是一張又長又寬的桌子,以及一把寬闊的椅子,皆由金花裝飾而成。桌上擺放著各式各樣豐盛的菜肴,樣式繁多,要有好幾十道,香氣撲鼻,色彩豐富,讓人賞心悅目。四周擺放著很多盆鮮花,五彩繽紛的,散發著濃濃的香氣,跟菜香飄蕩在一起,讓人嗅著不禁就覺得饑腸轆轆了。
嚴暮安排我站在那把金椅子旁邊等候。我看到沿著這張桌子,站著無數的侍女,她們穿的衣服比我要簡陋些,不是貼身侍女,而是一些普通的侍女。每個人的手都很白很白,比膚色要白很多,幾乎讓人懷疑它們出自同一個人的身上。大概通過長期的花瓣淨手,每個人都會變成這副樣子吧。
很久,遠方傳來了一聲“公子到”的話。伴隨著我們的下跪,一股淡淡的香氣從遠方飄過來,便接著響起安靜的腳步聲。我卻能感到地麵仿佛在震動著。
接著,一雙繡金的靴子出現在我的眼裏。香氣最濃時,那雙靴子的腳步慢了下來。然後,一聲淡淡的輕笑響起,很瀟灑的一個動作,靴子的跟衝向了我,緊接著就掩在了椅子上搭下的金絲布裏。
我站了起來,雙手不知所措地放在身前,不知道該做些什麼才好。
那些侍女們該斟酒的斟酒,該夾菜的夾菜,忙得不亦樂乎。很快,樣數很多的菜肴便擺在了公子的麵前。
他的手慢慢地伸出,用三根手指握住了眼前那個酒杯,輕輕地舉了起來。酒杯是透明的,裏邊放著淡綠色的酒水,襯著他的手指更加清秀美麗。
舉起手,將杯口靠近了唇邊,此時,他輕言:“所有人都下去。除了凝玉。”他慢慢地說道,卻有著不可抗拒的威嚴。
我再次吃了一驚。“仿佛,他總是在針對我。這對於我來說到底是悲是喜?”我不知道。但我的心跳得很厲害,呼吸急促,禁不住地興奮。
很快,所有的人便都退幹淨了。偌大的屋子裏,隻剩下我和公子兩個人。冷氣仿佛從四周襲來,全部聚集在我的心上,讓我甚至要渾身顫抖。
他輕輕地抿了一口酒。我能聽到這個聲音。
“凝玉?”
“是,公子。”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答道,生怕出什麼差錯。
“坐下,跟我一起吃。”他將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磕出了清脆的響聲,“叮當”,好似清泉擊打著岩石,悅耳動聽,有如天籟。
這動聽的聲音卻使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沒有自稱“本王”,而是用這個再平凡不過的“我”字來稱呼自己,這代表了什麼?
他竟然讓我坐下一起吃嗎?我?他的貼身侍女?一個下等人?
我微微思索了一下,便答道:“公子,凝玉不敢。”這個是很平常的套話。此時此刻我實在想不出該說些什麼。
“你哪裏會不敢?”他輕笑了一下,笑聲隱匿了,隻綻開一片笑靨在臉上,如春風般溫暖柔軟。
我心裏著實震了一下。萬沒有想到他會這樣說。看來,他還是沒有忘記我曾經頂撞他的那幾次。但從他的笑容來看,他應該是沒有太生氣的。
我偷偷地疏了口氣,答道:“謝公子賜座。”
我坐在那雕著金花的椅子上,卻分外得不安。我不敢抬頭去看他,生怕被他醉人的風度攝取了魂魄,再也逃脫不掉。一動也不敢動,更別提拿起筷子去吃些什麼東西了。一方麵怕我冒失地去吃東西會惹惱他,另一方麵又擔心我如果就這樣呆坐著他會再提出什麼讓我更加失措的要求。就這樣,我默默地聽著我的心跳動的聲音,警惕地關注著他的動靜。
很久,沒有什麼聲音。
我偷偷地抬起一點頭,去看他此時此刻的狀態。卻看到他隨意地靠在椅子背上,靜靜地看著我,黑珍珠似的眼睛微微地閃動著,那審視和欣賞的眼神讓我大為驚詫。
當他看到我抬起頭的時候,同樣是十分不自然地將眼神收了回去。但和嚴暮卻不同。嚴暮總是顯得一份羞怯、窘迫與尷尬,似乎做了什麼錯事,急著去彌補。而公子,他收回眼神時,臉上是一種自我嘲笑般的微笑,淡然,自然。
我的臉上一陣熱,便連忙低下頭去。奇怪的心情開始漫上來,我似乎有些興奮,似乎還有些莫名的落寞感,交織。
這時,他將眼前的那個食盤向我推來,說道:“這個給你吃吧。”
我吃了一驚,連忙站起身,欠身道:“凝玉不敢,還是公子您吃吧。”我控製著顫抖的手,將食盤推回他的麵前。
“你至於嚇成那樣嗎?我又不會吃了你。”他笑若清風,“把頭抬起來,不要總低著頭。”
我又一次讓他的完整麵容在我的眼中呈現,便又是一次心靈的震撼,悲傷在心中更深一層。
他張開嘴笑了,說道:“這就對了。既然這樣,你自己吃吧。”說完,他舉起桌子上綠色的翡翠筷子,開始吃自己食盤裏的食物。
我輕聲應了一下,拿起另外的一雙筷子,從最近的一個盤子裏夾出一小塊青菜,放進口中。是什麼味道?不記得了。恐怕當時就沒有吃出味道來,因為我的目光固定在了他的身上。
他吃了一口滑膩的肉,便抬眼看我。看到我正盯著他,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後就衝我笑了,仿佛對一個熟人。
我的目光想躲卻躲不開了,因為那個笑容融合了他身上所有的法術,將我的眼光緊緊地吸住了。我隻有任憑心快速地跳動,衝他露出一個僵硬的微笑。
“好吃嗎?凝玉?”他問道。
“是的,公子。”如果他能探知人的內心,那我這一定就是欺君之罪了,因為我什麼也沒有嚐到。
“你喜歡?”他笑笑。
“是的,公子。”
聽到我的話,他的笑容再次僵硬了,眉毛又一次顰起,很久以後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凝玉,你家在哪裏?”他突然問道。
“回公子,奴婢家住西原王轄區,西若草原。”
“什麼?”他顯然有些驚訝。
“西若草原。”我重複道。
“哦。”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家中還有什麼親人嗎?”
“家中還有奴婢的母親。”我答道。一句話再次引起了我對母親的牽掛,我自從進到西原王府以後,便再也沒有回過家了。鼻子開始泛酸。
他安靜了一會兒,然後問道:“你可知道以前西若草原上的琴女若聲?”聲音中似乎有些迫切的期望。
“琴女若聲?”我問道。我需要確定一下。
“是,琴女若聲。”他又說了一遍。
我搜遍記憶,卻找不到關於她的任何消息。隻好搖了搖頭。
他顯然有些失望,點了點頭,便繼續用餐了。
此後,他又問了我一些無關痛癢的問題,我也小心謹慎地回答了他。
他多次吩咐我為他夾一些什麼菜,我便一次一次地來回走動,每次走回的時候,他都是靜靜地看著我,臉上若隱若現著淡淡的微笑。
望著他漾著笑意的雙眸,仿佛有火熱的渴望在我的臉上燃燒。我幾乎忘記,他是我的主人,我的公子。但每當我想起,心痛便不可阻止地蔓延。
最後,他又一次喚來了嚴暮。
嚴暮來到了他的麵前,但目光卻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用驚異和失望的目光看了我一眼後,急忙躲開了眼神,對公子施禮。
公子對他簡單吩咐了一些朝中事務之後,便向門口走去。在門口,他站住了,說道:“凝玉,跟本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