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人鬼殊途(6)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996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和平街上秋風煞,卻是一片肅殺之相。
成都的這條和平街已經幾易其名,之前,為駱公祠街,再以前,叫做子龍塘街,係蜀漢大將趙雲故第,迄今,塘坎仍有一大青石,上書“漢趙順平侯洗馬池”八個字,後來,因太平天國起義,清廷任命湖南巡撫駱秉璋為四川總督入川剿滅,駱秉璋滅翼王石大開於大渡河畔,官拜協辦大學士,死後便在子龍塘建祠。
昔年順平侯宴集士大夫的之地上,依舊百株梅繞。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英雄也好,梟雄也好,有名也好,無名也好,他方唱罷我登場,曆史這條路上,從不寂寞——寂寞的隻是地下三尺的枯骨,全是深閨夢裏人。
戰爭,目前於這個西南重鎮,不管多麼喧鬧,但仍然是看不見戰火,聽不見槍聲的戰爭,於是戰爭也就隻在人們的生活中隻會占據了那麼小小的一角,街麵上走著的是和平的人,和平的車馬,和平的氣氛。
和平,和平。趙義青暗自輕歎,和平是美好的。
可是他想起了淪陷的天津。
當心髒都開始流血,而敵人還舉著刺刀,那麼,是應該向敵人乞求和平,在苟延殘喘中療傷,還是作拚死一搏,寧可失去生命也不失去血性?
這個問題他問過董戌昌。
“刀沒架在脖子上的時候要做豪傑,刀架在脖子上了就要做俊傑。”董老爺子如是說。
他的意思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是這千百年來的曆史證明,當一個人被奴役太久,奴性就會長入血液之中,奴才會視主子的打罵視為理所當然,對主子的施舍感恩戴德,條件越惡劣,他們反而會越依賴比他們強大的主子,他們會忘記了自己擁有的力量,忘記了尊嚴,忘記了他們曾經的獨立,忘記了曆史,他們會認為世界原本就是這樣。
他想起有一次在雲南,一個馴象人告訴他,馴服大象其實很簡單,隻要在大象的幼年時段,用鐵鏈把它拴在一根結實的木樁上,小象剛開始的時候自然會拚命掙紮,顯而易見——無論它怎樣掙紮,都不可能掙脫鐵鏈,於是後來也就不會再掙紮了,從此,即便小象長成了大象,即便隻是用一根細細的繩子,大象也都不會想到要去掙脫——因為它的腦子裏已經有了這樣一個根深蒂固的意識:那是不可能的!
習慣是比戰爭更加可怕的武器。
它所摧毀的,是人性,是人性中的尊嚴和獨立,而這一點,卻正是一個民族之所以存在的魂魄!
當屈膝跪地求得和平的國人在內心暗自慶幸沒有被對方“斬盡殺絕”,苟安於暫時的和平和溫飽的時候,卻不知道對方已經殺死了他們體內民族的尊嚴,民族的性命。
這才是最可怕的侵略!
趙義青此時再看這和平兩字,竟是那麼的薄,幾乎薄成了一片刃。
他的眼紅了,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