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吳涯站在孤墳之前說。
    淡灰色的墓碑孑然於這座山丘之巔，像一個孤獨的眺望者，這神韻像極了它過去的主人，吳涯還記得那時的他，總是站得筆直，滿臉憂鬱地俯瞰這座古城——那憂鬱本不該屬於那樣的少年，可是偏偏如此，那憂鬱不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不是少年維特的情竇初開，那憂鬱在他的母親孕育他時便已經刻在他骨頭血肉之中了，使得他出生時的哭，變成了貨真價實的悲鳴。
    趙君懿，是那個少年的名字，過去，它出現在他的口裏，而今，它出現在那座冰冷的墓碑之上。
    “對麵相逢不相識，你現在會不會認不出我了？”吳涯喃喃地自言自語：“哦，不，你會認出的，你說過，用眼看人，看到的是人的皮相，隻有用心看人，才能看到人的心。”
    他拍著自己的胸膛：“這張臉變了，這顆心還在呢！”
    他眼裏蓄積的淚終於都從他的獨眼裏流了下來，但他感覺不到它們蔓延過他的臉頰——那是一張沒有感覺的臉——他摸摸那些淚水，讓它們停留在他的指尖——如今這對他來說是稀罕物，因而，他感到陌生。
    風吹來，淚很快在他指尖上消失了。
    一如他已經逝去的歲月。
    永不再來。
    “他們會付出代價的！”吳涯的的眼睛裏閃射出陰森的目光，他沒有表情的麵部皮膚看不出一絲漣漪，可是那下麵卻絕對是驚濤駭浪：“放心，我記得他們每一個人，我會叫他們一個一個，一個都不漏，都付出代價的！以十倍的代價，以一百倍的代價！”
    一隻停在墳旁枯樹枝上的老鴉忽然直直地栽倒了下來，它是被自己老死的，它落下來的時候翅膀已經展不開了，更像是天上落下的一塊石頭。
    它的雙目所觸及的這世間的最後一樣，就是吳涯。
    它與他做著對視。
    生與死的對視。
    陰陽界間的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