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讀初二的，十五歲的黃天，是學校裏很引人注目的人物。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因為他早在初一就打遍全校無敵手了；到了初二，就越發的強大了；而且，這小子的人樣子也是越長越出眾了：他的身高拔得很快，雖瘦卻非常結實而且韌性極好，不是那種骨骼粗大，體態僵硬的身型；黃天臉部的線條也越加分明，尤其一雙目光深邃的眼睛極有魅力，尤其是他認真地看什麼人時，那深邃犀利，咄咄逼人的眼神極具力量，讓與他對視的人都記住了他那雙與眾不同的眼睛。
    黃天走起路來腰身挺直，腳步又沉又穩，斂起眼睛裏迫人的光芒，目不旁視地隻管走他的路，那一種氣勢！用他的那些哥們兒的話說：就他媽的黃天看上去有老大的樣子！
    黃天整個人都越來越有男子漢的樣子了。
    當然，隻是樣子像而已。
    林海老覺得黃天總是毛手毛腳的，常常做一些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這不，林海繼頭一段時間因畫畫得了一等獎而被眾所周知以後，再一次因為黃天而又讓他名聲大噪！
    林海和黃天他們所在的十一中和另一個區的二十八中舉行足球友誼賽，作為學校足球隊一員的黃天也參加了比賽。其實，黃天的足球水平實在是很一般，他參加足球隊隻是為了球隊每星期兩次，每次兩節課的集體訓練，這樣，他就可以每星期足足有四節課不用待在教室裏上悶死人的自習課了。足球隊看中黃天的是他高高的身材和壯壯的體格，而且爆發力和速度也都不錯，所以就要他了；至於技術不怎麼樣，教練認為，那總是可以練的。
    那是秋末一個晴朗的下午，除了要中考的初三學生，其它兩個年部的學生下午都隻上一節課，然後，允許他們在操場過上給本校的球隊壯聲勢，加油，助威。
    黃天早和林海說了，讓林海一定要去看他踢球。
    雙方球員在場上做著熱身；剛打了下課的鈴，同學們就從樓裏衝出來，在操場邊裏三層外三層，一會兒就圍了個密不透風。
    林海在學校裏從來都是不大做聲的小乖乖，也不愛湊同學們的熱鬧，可黃天一定要他來，他也就隻有來了，這會兒，正和本班的幾個男生擠在一處，看著操場上的隊員們呢。
    黃天在場上，腦袋跟波浪鼓似的——一看就知道他在找人呢。
    好不容易，在一大堆人裏黃天用眼睛逮住了林海，就徑直向林海跑過來！許多人的目光都跟著他運動著；林海當然也看見黃天向自己這邊來，心想他大概是來找自己的；接著又是一陣擔心：黃天這會兒在這兒又要搞什麼明堂？黃天跟本就是一個讓人不放心的家夥，隻要他高興，總會鬧出點什麼奇奇怪怪的事，他才不管什麼時間，什麼地點呢！
    黃天過來，一把抓住裹在人堆裏的林海，一個用力帶到前麵：
    “住前點，站後邊我看不見你！”黃天溫柔而又霸道的聲音說著。
    林海立即垂下眼睛，低低的聲音急急地說：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很多人都看著呢！”
    黃天輕笑了一下：
    “就站這兒！別亂動！聽見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走吧！”
    黃天走了，剛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林海，綻放出迫人的笑容，大聲喊道：
    “別忘了！給我加油！我們一定贏！”
    話聲剛落，所有聽到他豪言壯語的同學都大聲喝起彩來！一群男生就此起彼伏地大喊起來：
    “好樣的！黃天！加油！”
    雙方隊員在生著些許野草的土的操場上開了球。隻要本校的球員一拿了球，同學們就開始大叫著，近2000人同時發出的聲音和著一些男同學從音樂室裏拿來的鑼鼓發出的聲音，簡直可以稱得上是排山倒海，震耳欲聾！
    黃天在場上的踢球方式簡直是野蠻到了極點，對防守他的球員連推帶搡，連衝帶撞，就差沒打起來了。這些動作絕對符合黃天一貫強悍的作風，認識他的人，沒誰會覺得奇怪。
    緊張膠著的上半場比賽結束，比分是0比0。因為他們是未成年人，他們的半場比賽是30分鍾，中場休息是20分鍾。
    隊員們一個個汗流浹背，和著身上，臉上摔倒時在地上沾的土，看上去，都跟打了敗仗似的，狼狽不堪。他們坐在操場邊同學們為他們準備的椅子上休息，一邊兒聽教練的新部署，一邊兒抱著大暖水瓶猛灌涼水。黃天喝飽了涼水，仰麵八叉地躺在椅子上。
    下半場開始了，所有的球員都在為勝利而拚命奔跑！同學們也依舊是不知疲倦地為自己的球隊呐喊。
    比賽就快結束了，隊員們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腳步遲緩，跑不動了。這時，拿球的黃天從中場突然啟動，先後閃過二名防守隊員，用極快的速度奔跑著，把所有試圖防守他的人都甩在了身後，然後長途奔襲，一直把球帶到了禁區，守門員麵對單刀，早慌了，黃天晃了幾晃，騙過了守門員，在一片近乎瘋狂的呐喊聲裏，把球穩穩地推進了球網。
    “啊——”
    整個操場立刻沸騰起來！震天撼地的歡呼聲如潮水般湧來！
    黃天把所有趕上來想跟他慶祝的隊員甩在身後，直接向林海的方向奔來！
    要不是有維持秩序的老師攔著，黃天往這邊奔來的時候，這邊的同學早就衝到操場裏去了！他們衝黃天發出了熱烈到了極點的歡呼聲！
    黃天一把把林海抱了起來！而且把林海高高地舉了起來！自己則仰著頭看他！
    全操場的同學都看見了！連被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所吸引而把脖子從樓上伸出的初三的學生們都看見了！
    天啊！黃天這是在幹什麼！那人是誰呀？！是個男生！就是那個畫畫得一等獎的男生！他怎麼把他給抱起來了！這怎麼回事兒啊！
    林海的臉紅得西紅柿似的，他說的那句“你快放我下來”也被徹徹底底地淹沒在了近乎瘋狂的喝彩聲裏了。而黃天說的那句“我厲害不厲害”也同樣被淹沒了。
    黃天放下林海來。
    啊！黃天又把那個男生摟在懷裏了！啊！黃天在咬那個男生的耳朵！啊！啊！……
    黃天很快被湧上來的隊友們撲倒在地。
    比賽在繼續。林海聽到周圍什麼地方有一個女生在說：
    “哼！黃天可是我們班的！”
    比賽結束，以打架鬥毆聞名校內外的黃天這會兒成了英雄。
    而林海，接到了無數的帶有窺視內容的目光，惹得林海直冒汗。
    放學時，林海特意在校門口等黃天。看見黃天遠遠地過來，林海的臉上泛出了笑容：
    “累不累？”林海那帶著笑的眼睛看得黃天一下子就不累了。
    “剛才還累呢，這會兒就不了！”黃天笑著回答林海的話。
    兩人興高采烈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哎，你還真厲害。”
    林海側過頭，看著黃天笑了；黃天一下子就捕捉到了林海這個不大同於往日的微笑；黃天一把摟住林海的肩，把林海的身體帶到自己的懷裏：
    “哼！你才知道我厲害！”
    林海老老實實地讓黃天摟著。
    “哎！你今天怎麼又發瘋，那麼多人看著，你就跑過來！”
    “那麼多人怎麼了！進了球，我就想著往你那跑，跟你慶祝，怎麼是發瘋！”
    黃天自己不知道：這樣的黃天，就是林海最喜歡的黃天。
    林海看著黃天，又笑了。
    黃天快被林海的笑容弄得迷糊了。
    “你到底笑什麼？”黃天有些恍恍忽忽的聲音問林海。
    “沒什麼。”林海笑著看黃天的眼睛說道。
    黃天摟緊了林海，二人走著。
    忽然，黃天把自己的書包掛到林海的脖子上。
    “好了，好了，你今天是功臣，我給你背。”林海笑著把書包掛好。
    黃天蹲下身，一下子把林海背在自己的背上：
    林海毫無防備：
    “你幹什麼！黃天！放我下來！”
    黃天不顧林海的掙紮，飛快地奔跑起來！
    “黃天！你怎麼又發神經，快放我下來！”林海邊大聲說，邊拍打著黃海的背。
    黃天不答他的話，隻是往前跑，因為滿心的快樂，他大聲地叫著，大聲地笑著。
    林海也被感染了似的，也大聲笑著叫著：
    “黃天！都這會兒了，還不累！行了！放我下來吧！”
    “不放！不放！”黃天快樂的聲調叫著。
    “那好！那你一直把我背到家！不許放下來！”林海也快樂地大叫著。
    “啊……啊……”黃天胸中充滿著難以抑製的快樂，背著林海向前奔跑著。
    “快跑！快跑！駕！駕！”林海猶如在騎馬一般。
    秋末的夕陽美麗深情，照著疊在一起的兩個快樂的少年風一樣地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