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遙接過紙卷，看上頭的一個個名字，一個個回想其為人，磕嗒、磕嗒牙，撇著嘴道：“我瞧不出什麼。”
    花丹辰苦笑道：“我也瞧不出。”
    花滿天道：“我們能看看嗎？”
    蕭遙將名單交給花滿天。
    花滿天和沈仙卿湊在一起看。
    沈仙卿對上頭的名字一個不認識。
    花滿天讀了十九個名字後，笑嘻嘻道：“哇，銀槍堂的秦老頭都八十了吧，還有這麼好的興致。”
    蕭遙道：“人老心不老嘛！”
    沈仙卿問：“銀槍堂是什麼地方？”
    花滿天道：“銀槍秦不凡的地方。秦不凡以銀槍為兵刃，以四十六路銀龍鬧海槍揚名立萬，也有人叫他秦銀龍的，好像沒人說他人品不好。”
    沈仙卿見秦不凡三個字後有“過夜、三天”的標注，想到某些說法，說道：“這麼大歲數也要找女人過夜嗎？不會自取其辱嗎？”
    花滿天未能領會沈仙卿的意思，問道：“怎麼自取其辱啊？”
    蕭遙、花丹辰和劉澈卻是聽懂了的。
    蕭遙笑道：“銀槍不倒，那是得意事，他巴不得全江湖人都知道呢！”
    沈仙卿跟著問：“這是很有名的事情嗎？你們都知道嗎？”
    蕭遙和花丹辰一怔。
    劉澈瞄一眼沈仙卿，心道：“這孩子還挺會想！”忍笑。
    花滿天心直口快道：“沒啊，我之前都沒聽說過秦老爺子喝過花酒！仙卿，你為什麼說他自取其辱啊？”
    沈仙卿道：“哦，書上說，男人歲數大了，就不行了，會心有餘而力不足，越是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氣的老男人越在意這些。他們自然是喜歡年紀輕、貌美的女人，但隻敢跟這些女人喝酒，從來不敢跟這些女人過夜，因為他們怕讓女人不能滿意，怕丟臉，對他們來說，不能讓女人滿意是奇恥大辱。”
    花滿天仍未聽懂，接著問：“歲數大了為什麼不行？為什麼不能讓女人滿意，女人要怎麼滿意啊？”
    沈仙卿道：“那我就不知道了，書上一筆帶過，沒詳細寫。”
    花滿天轉而問：“蕭幫主，你知道什麼意思嗎？”
    蕭遙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但不好意思開口，畢竟，大白天的，自己身為前輩高人，當世名俠，人家大哥還在旁邊看著呢。
    他不答，問道：“仙卿，你為何在意這個？”
    沈仙卿道：“書上還說，男人們都喜歡私底下說這些事情，還有專門打聽這回事的。如果有歲數大的，還厲害的，會成為佳話，廣為傳播，還特別喜歡聽別人講，越戰越勇什麼的。這位秦銀龍，呃。”說到這兒，問道：“花園主，這個三天，過夜，是來過三天，次次過夜，還是連續三天，每天都過夜啊？”
    花丹辰道：“呃，連續三天，每天都過夜。”
    沈仙卿點點頭，接著道：“按書上寫的，這種情況就是說這個老男人很厲害了，喝酒吃飯的時候，一定有人專門談這個事情，可勁兒讚美的。那老男人聽了就會很開心。其他有不信的，還會去找相同的女人問情況，順便比個高下什麼的。不過，這部分也沒細寫，我有些看不明白。”
    劉澈也是不清楚江湖人如何的。
    他聽沈仙卿臉色不紅，神態自若，正正經經分析，覺得很是有趣，跟著問：“你們說的那個秦銀龍什麼作風，喜歡宣揚這檔子事嗎？”
    花丹辰看向蕭遙。
    他未曾真正接觸過秦不凡，不敢妄言。
    蕭遙道：“秦前輩為人是有些張揚，不過，他歲數大了，近些年來，很少在江湖上走動了。”
    劉澈問：“他靠什麼維護名聲？”
    蕭遙道：“靠教導弟子吧。手底下有幾個徒弟，好像不錯。我好像聽人說起過，沒見過。”
    劉澈笑道：“歲數大了，混成了大前輩，教導弟子，為人師表，不在江湖走動，不好好維護他前輩高人的範兒，卻去逛窯子，我若是他的弟子，哪怕他銀槍不倒，龍精虎猛，我臉上也無光。”
    然而，沒有規定說歲數大的老頭不能逛窯子！
    花丹辰道：“妥不妥當是秦不凡自己的主意。他這麼大歲數，還能想不明白其中的影響？左右，他孤身一人，喝喝花酒，消遣、消遣，也不是大事。”
    蕭遙忍不住調侃道：“或許老頭子還硬朗著呢！”
    不過，他調侃歸調侃，心中開始犯了嘀咕。
    蕭遙混了這麼多年，對江湖人什麼做派是清楚的。
    他知道，沈仙卿所言雖然引用書中說法，但實際上，江湖中的男人們就是這樣做的。
    男人們比武功，比名利，比聲望，比人脈，比財富，比模樣，比家事，少不了比一比對付女人的功夫。
    誰若能在對付女人的功夫中勝出，其所獲得的榮譽和讚美不比贏得一次比武少，甚至，在心理上，一個男人更願意在這方麵勝過另一個男人。因為這在某種程度上是一種根本上的勝利，永遠的勝利。
    秦不凡老了，沒有機會和能力在江湖上再創輝煌。
    他的名氣在流失。
    對於江湖人來說，名氣流失是要命的事情。
    當他的名徹底流失的時候，那意味著他將會被江湖無聲無息地拋棄。
    秦不凡如果真能做到另一根銀槍不倒，他會不會將這件事當做美事一樁，借此讓自己以另外一種方式具有名氣，獲得重生呢？
    對於男人來說，尤其是一個老男人來說，這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也是一件令其他人非常羨慕的事情。
    蕭遙不禁這樣猜想。
    然而，年輕人尋歡，是風流瀟灑。
    年老人尋歡，接近為老不尊。
    秦不凡尋歡一事，不是他不能做，而是他做出來之後，對他並沒有多大的好處。
    他尋歡會對他有限的名譽和聲望有損。
    事實上，秦不凡做了尋歡之事卻沒有讓自己在這方麵揚名。
    他是因為不行而不宣揚此事，是因為不想利用這件事而不宣揚此事，還是因為別的不為人知的原因而不宣揚此事呢？
    正如花滿天所說，江湖上沒人聽說過秦不凡喝花酒！
    如果他們不是因為調查知道了秦不凡之事，他們也不會知道秦不凡來過玉花樓。秦不凡留給他們的印象仍然是一個潔身自好，授業傳藝的前輩。
    他是不是在故意隱瞞他喝花酒的事情呢？
    男人們總是關心男人的那檔子事情的。
    劉澈對此似乎興趣頗濃。
    他積極猜想，參與討論。
    他問：“從銀槍堂到玉花樓有多少路程？”
    蕭遙在心裏算了算，說道：“騎馬的話，至少七八天吧！”
    劉澈道：“奔波七八天，就為了這麼個小地方的頭牌？他不怕奔波散了他的骨頭架子？如此不辭辛苦，我險些要認為他對那位如柳姑娘是一片癡心呢！”
    他說著話，看向花丹辰。
    花丹辰故意沒理會劉澈的目光。他知道，劉澈在說他自己奔波而來的辛苦，他自己的一片癡心。
    秦不凡對如柳當然不是一片癡心！
    花滿天猜測：“或許偶然路過？”
    他隨即否認自己的話，說道：“不對，不對，不像是偶然經過。但我說不上來是什麼原因。”
    劉澈道：“你說不上來是因為你沒逛過窯子，不懂其中的樂趣。這麼跟你說吧，逛窯子就像是喝酒、抽大煙，一旦你體會到了其中滋味，就會上癮。如果秦銀龍偶然經過一個地方，一時興起就要去找女人，他一定是煙花之地的常客，絕不會是你們口中所說從沒喝過花酒的高人。”
    花滿天興奮道：“真的呀！”
    劉澈以前輩的姿態道：“自然。”
    花滿天緊接著問：“澈哥，你這麼懂，是因為你常去逛窯子嗎？”
    劉澈聞言，打個激靈，搖頭擺手，激動否認道：“別亂說話，我沒去過，聽周圍人說的。我從來沒去過。”
    他偷瞟花丹辰，擔心花丹辰會誤會。
    花丹辰端起一杯茶，神色平靜，緩緩啜飲。
    劉澈偷偷鬆口氣。
    豈料，下一刻，花丹辰淡淡道：“他們這些達官貴人用不著去逛窯子，家裏早就準備好了清清白白的姑娘伺候他們，比窯子裏樂趣多。你不信的話，問問你澈哥，他家裏是在他幾歲的時候給他準備的姑娘。”
    花滿天充滿好奇和求知地望向劉澈。
    劉澈的心已經吊在了嗓子眼。
    他怎麼敢回答！
    花丹辰道：“說吧，讓傻小子們開開眼界。”
    劉澈道：“家裏是準備了，可我沒碰過啊。”
    花丹辰道：“沒問你碰沒碰，問什麼，答什麼。小王爺什麼時候聽不懂人話了？”
    蕭遙、沈仙卿和花滿天聽花丹辰這樣對劉澈說話，霎時覺得，花丹辰真有種！
    劉澈竟然沒覺得花丹辰不敬，沒有生怒，更令三人驚訝又不解。
    難道這小王爺這麼好相處嗎？
    劉澈見花丹辰非要問出個答案，咬咬牙道：“十四五吧。”
    花丹辰喝口茶，接著問：“給準備了幾個？”
    劉澈道：“兩三個。”
    花丹辰道：“王府這麼寒酸？”
    劉澈又道：“四五個。”
    花丹辰問：“要是你不滿意呢？”
    劉澈隻好如實道：“十個。不滿意就換，身邊端茶、倒水的，隻要我看上，就能收了，總而言之，沒有定數，隨心所欲。”
    花丹辰放下茶杯，笑著對弟弟道：“九弟，聽到了嗎？這就叫權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