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挑起潔白、幹淨的下巴。
    水霧氤氳。
    劉澈沉著臉道：“我不開心！”
    花丹辰微蹙眉頭，不滿道：“我在沐浴，出去！”
    目光轉動。
    劉澈道：“我說，我不開心！”
    花丹辰歎氣，不耐煩道：“我去查命案的線索！”
    劉澈道：“三天，整整三天。你在玉花樓半步未出，讓我如何相信你隻是去查線索？恩？”
    花丹辰拉下臉道：“愛信不信！”
    劉澈道：“你是本王的人，不要恃寵而驕！”
    花丹辰斜睨劉澈，沉聲道：“你不要太過分了！”
    劉澈道：“你不愛我。”
    花丹辰道：“既然小王爺不能相信我，那就放過我吧。丹辰一介江湖粗人，本就配不上小王爺千金之軀。”
    劉澈微怒，半眯雙眼，一字一字道：“你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嗎？”
    花丹辰伸出雙指，撥開抬起下巴的修長手指，冷笑道：“你跟我好好說話了嗎？”
    劉澈負手而立，站在浴桶旁，居高臨下，點點頭道：“好，我跟你好好說話。你聽著！”
    花丹辰將浴巾擋在身前。
    劉澈深吸一口氣，問道：“花丹辰，你愛不愛我？”
    丹唇抿起。頰生飛霞。
    劉澈瞪眼，喝道：“回答我！”
    花丹辰輕咳一聲，看向另一側，又咳一聲，說道：“小王爺莫要胡言亂語。”
    劉澈胸膛起伏，怒道：“花丹辰！我問過你多少遍了，你就不能正正經經，老老實實回答我一次！”
    等不到回答，劉澈怒火攻心，抬起腳來，踢上浴桶桶壁。
    浴桶晃動。
    水麵晃動。
    水波拍打花丹辰的胸膛。
    花丹辰閉目，待水波不再晃動，深吸一口氣，轉頭，仰起臉，凝視劉澈，一字一字道：“我可以回答你，可以用實話回答你，然後呢？你能決定你自己的活法嗎？你承襲王位之後，有了王妃之後，想把我擺在何處？三天兩頭到錦繡園寵幸，還是把我像優伶一樣養在府裏？”
    劉澈沉聲道：“我不會有王妃！”
    花丹辰冷笑道：“輪得到你決定嗎？”
    劉澈攥緊了拳頭。額上青筋凸起。
    花丹辰低頭，捧起熱水，潑在臉上。水珠滴答。
    他道：“能給你的，我都給你了。我不能給你承諾。”
    劉澈道：“我愛你！”
    花丹辰道：“我知道。”
    呼吸長而深。
    劉澈道：“回答我一次吧，讓我知道，我不是一廂情願，讓我知道，我不是癡心錯付，讓我知道，星夜兼程，不是徒勞。”
    花丹辰道：“何必呢？”
    劉澈道：“我不要你的承諾。我隻想親耳聽到你的真心話，讓我安心，讓我無怨無悔。”
    花丹辰沉默。
    劉澈又道：“我自幼養尊處優，錦衣玉食，從未吃過苦。奔波勞累，我早晚會厭倦的，回答我一次吧，讓我的心定下來，讓我能堅持得久一些。既然注定離別，我希望，原因隻有一個，無可奈何！”
    水波顫動。
    劉澈苦笑，轉身。
    水波嘩啦。
    心跳！
    呼吸停頓！
    水浸透了衣衫，浸潤了背。
    耳邊呼吸輕柔，溫暖。
    劉澈顫聲問：“花丹辰，你愛不愛我？”
    花丹辰顫聲答道：“我愛你！”
    嘴角勾起喜悅。
    劉澈道：“這便夠了。”
    水波翻滾！
    良久之後，水波微晃。
    劉澈懶洋洋趴在浴桶邊緣，神情歡愉，滿足。
    花丹辰換好了新的衣衫，在浴桶前束發。
    他道：“出來吧。丐幫的蕭幫主今日會過來，別失禮！”
    劉澈道：“衣服濕了，沒替換的！”
    花丹辰不做聲，默默拿起濕透的赭色衣衫，運起內功。
    絲縷白色的水氣升騰。
    劉澈微笑。
    過了一會兒後，花丹辰將幹透的衣服掛在屏風上，繞出屏風，將換下的衣服收進包袱，然後，坐在桌邊喝茶。
    很快，劉澈穿戴整齊，也來到桌邊，搶過花丹辰手裏的半杯茶，一飲而盡，高聲讚道：“好茶！”
    花丹辰淺笑。笑容轉瞬即逝。
    劉澈問：“什麼時候跟丐幫有交情了？”
    花丹辰道；“我沒那個本事。老九跟蕭幫主投緣，說動蕭幫主去給我奶奶拜壽！”
    劉澈笑道：“滿天果然是了不起啊！我就知道那孩子不是一般人。對了，他身邊那個天仙似的少年是誰？”
    花丹辰道：“老九新交的朋友。”頓了頓，跟著補充道：“跟我沒交情，是蕭幫主的朋友。丐幫中人被害，跟此案有關，我們正好一道調查線索。那少年姓沈，叫沈仙卿，他還有個兄長，叫沈仙君，兄弟兩個也被老九邀請去給我奶奶拜壽！”
    劉澈點頭，笑道：“久聞蕭幫主大名，有緣得見，實乃天幸。今日便由我做東，招待蕭幫主，如何？”
    花丹辰道：“隨你！”
    劉澈問：“那個凶手，如何了？”
    花丹辰道：“還沒有眉目。”
    劉澈道：“用不用給你調幾個名捕？”
    花丹辰道：“還是不要了。江湖事，江湖了。這事情已經夠亂了，別讓朝廷攙和了。”
    劉澈道：“過些日子，我也得去給老太太拜壽。我就不來回跑了，跟你們一道吧。”
    花丹辰沒有反對。
    手牽起手。
    唇落空。
    劉澈舔了舔嘴角。
    花丹辰起身，向門外走，頭也不回道：“去看看蕭幫主回來沒有。”開門，走出。
    劉澈抬手搓了搓下巴，快步跟上。
    蕭遙已經回來了。
    他正在吃麵，吃第三碗麵。
    花滿天和沈仙卿看著蕭遙吃麵。
    蕭遙得知麵前人是小王爺不能不感到驚訝，不過，他並未將這權貴特別放在眼裏，既然劉澈不讓他多禮，他便從善如流，絕不多禮，緊著填自己的五髒廟，呼嚕、呼嚕吃麵。
    五碗麵後，蕭遙揉著肚子，靠著椅背，笑嗬嗬道：“可算是舒坦了！”
    花丹辰問：“蕭幫主，可有收獲？”
    蕭遙搖頭歎氣，說道：“別提了，白跑一趟。黑龍幫被燒得幹幹淨淨，瓦片都酥了。我還去了趟河沙幫，河沙幫也是一樣，那背後之人是什麼也不打算留，做事老道，謹慎！”
    對此結果，無人失望。他們本沒有指望這兩地方能查到什麼。
    花丹辰道：“我這頭查到了些事情，有些不妙！”
    蕭遙道：“不妙？”蹙起一對豪眉。
    花丹辰道：“如柳是玉花樓的頭牌，恩客都是不小的人物。據她的姐妹們講，這些恩客中有一個比較特殊，無權、無勢、無名，無銀。”
    蕭遙道：“小白臉？”
    花丹辰道：“確實是個俊朗的年輕人。如柳對這個年輕人很重視，這個年輕人對如柳也很關心，每隔半個月必然要來看望如柳一次。”
    蕭遙道：“這種公子哥不少，哪裏特殊了？”
    花丹辰正色道：“我細細問了這人的樣子，發現這人是咱們都見過的，是個了不得的。”
    蕭遙、沈仙卿和花滿天都驚得瞪大了眼睛。
    近日來，他們四人能同時見到，能算是了不得的人物，必是武林大會中的人物。
    這個走向正如花丹辰所言“不妙”。
    蕭遙急問：“誰？”
    花丹辰凝重道：“黃明！”
    蕭遙驚訝失聲：“他！”
    沈仙卿和花滿天對望，同樣驚訝不已。
    花滿天不解道：“黃明看起來不像是沒銀子的，他那身衣服價值不低啊。”
    花丹辰對弟弟對衣料的判斷是不懷疑的。
    他道：“玉花樓的人都覺得他倆有真感情，不過，黃明連著看望如柳四五年，一直沒有提過贖如柳的意思。這點確實奇怪。”
    蕭遙道：“以他的身手，他四五年前就能在江湖中闖出名氣的，想要銀子，還不簡單，別是騙人家姑娘的感情，白占便宜吧。”
    花丹辰道：“這便不得而知了。如柳死後，黃明也來過玉花樓。蕭幫主，如柳的屍身是黃明給火化、安葬的。”
    蕭遙抱著胳膊沉思，片刻後，皺眉道：“這小子安的什麼心呢？是毀滅證據，還是讓小情人入土為安，然後參加武林大會要抓真凶呢？”
    花丹辰道：“不管他是什麼心思，如此重要的線索，他提也未提一句，便是不正常的。”
    他看向沈仙卿，說道：“若非仙卿小兄弟提議好好查查如柳，咱們不會重視金鈴鎮，換了其他人來，也是一樣，這些本就是有銀子就能打聽到的。歐陽天龍也帶人來過，還不是什麼也沒問到。一個妓女的死，無人看在眼裏的。”
    蕭遙道：“我也一樣，起初來過一趟，瞥了一眼就走了。”
    他搓搓牙花子，懊惱道：“早知道我就多問問，見到黃明的時候，不就正好抓個正著！”
    花丹辰問：“蕭幫主，如何處理黃明之事？”
    蕭遙沉吟道：“黃明被歐陽正德留在武林盟，在身邊做事呢。不怕他跑了。他是什麼想法還不明。他有意加入武林盟，或許，會將這些告訴歐陽正德，表表忠心。咱們沒有其他證據，動不了他，先讓他在歐陽正德手底下待著吧。等人多的時候，一起施壓，他不能不交代清楚。”
    花丹辰點點頭。
    蕭遙問：“還有其他可疑的人嗎？”
    花丹辰道：“以後死的人裏頭沒有做過如柳的生意的。我問來了些如柳其他恩客的身份，其中不乏同道。我都寫下來了，請蕭幫主過目。”
    他從袖兜裏拿出個紙卷，遞給蕭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