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溫婕暖香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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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輕輕推了虛掩著的房門,端了果盤進來,輕輕擱在觀音送子像下的餐桌上,瞟了一眼坐在繡榻上的溫婕說:“婕姑娘,媽媽讓我把這果盤端進來給你嚐嚐。快下來吃了吧。”
溫婕睃了小月一眼,隻見她紮著兩根長辮子,穿了一件水綠色的絲裙,皮膚白皙可鑒,倒也不失為一個美人胎,隻是年紀小了些,好像才隻有十二三歲的樣子。
“放那兒吧。我這會還不想吃。”溫婕倚著芙蓉帳坐著,打了一個嗬欠,突然感覺渾身疲憊不堪,就和衣斜躺在床上打起了盹來。
“婕姑娘這就睡下了?”小月輕輕走到她身邊,低聲喚了她一聲說:“要不我去給姑娘打些溫水來,你先洗把臉再睡不遲。”
“不用麻煩你了。”溫婕半眯著眼,“你告訴我廚房在哪,一會我自己出去打水就行了。”
“這怎麼行呢?媽媽特意交代過了,要小月好生服侍著姑娘,打水送飯這些粗活怎麼能勞姑娘的大駕?”
“你可別把我當成了跟她們一樣的。”溫婕望著小月,睜大了雙眼看著她說:“打進這門開始,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來這裏享福的,以後你也別叫我婕姑娘婕姑娘的,你就叫我婕姐姐好了。我初來乍到的,很多規矩都不懂,有什麼事還請小月妹妹多多關照才是。”
“小月哪兒敢?”小月慌忙扶起溫婕說:“婕姑娘,我還是先扶你到餐桌邊把水果吃了吧。這天氣熱,要不一會壞了就不能吃了。都是從廣州那邊運回來的新鮮水果,在我們太原城都是極難吃到的。媽媽還特地讓給你端來了菠蘿,別的房裏的姑娘都沒有份的。”
“是嗎?”溫婕睃著小月,“最紅的姑娘屋裏也沒有?”
“這……”
溫婕淺淺笑著,露出兩個漂亮的小酒窩,“沒什麼的,我不是那種爭強好勝的人。這樓子裏的女人哪一個不是命運不濟的,要不怎麼會跑到這裏來賣身陪笑?大家都是苦命的人,爭個高低又有什麼意思?”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餐桌邊坐下,小月連忙跟過來,從果盤旁邊找來銀針,遞到她手裏說:“姑娘請拿著銀針挑著吃,別把你的手給弄髒了。”
“我沒那麼嬌貴的。真的。”溫婕望著小月笑著,接過她手裏的銀針,輕輕紮起一塊黃色的果肉就往嘴邊送去,咬了一口,隻覺得馨香怡人,連忙問小月說:“這是什麼水果,這麼好吃?”
“這是芒果。聽說是從海南運過來的。每年夏天往太原運這些水果,都是要爛掉數以千計的,運到這兒後也就所剩無幾了。所以價格特別昂貴,都是些達官貴人才有這種口福享受的。”
“看來這樓裏的姑娘倒真是替媽媽賺了不少錢的。”溫婕歎息著望了一眼牆上的送子觀音像,又從果盤裏紮了一塊有著鏤孔的水果塊塞到嘴邊,邊嚼邊問小月:“這就是你說的菠蘿了?”
“嗯。”小月望著溫婕,“這些菠蘿送到樓裏的數量極少,所以媽媽看得特別緊,隻讓送到你和琴姑娘屋裏的。”
“琴姑娘?就是你服侍的那個瑤琴?”溫婕忽然對瑤琴起了莫大的興趣,抬頭盯著小月問:“琴姑娘是你們這兒最紅的姑娘,對嗎?”
小月點著頭,“這些菠蘿就是和琴姑娘相好的姚大爺送過來的。整個暖香閣每年進帳的銀子有一半都是出在琴姑娘身上的。”
“那媽媽豈不是極寵她的?她有多大了?是不是長得特別好看?”
“她今年已經二十七歲了。婕姑娘也知道,女人一過三十就是人老珠黃,沒人要了的,所以媽媽一直在物色新的姑娘。這回姑娘來了,怕是媽媽心裏的這塊石頭也該落地了吧。”
“看你,把我說得跟花似的?我哪有你說得那麼好,再漂亮再年輕也不過隻是個妓女!”溫婕自嘲地說:“像我們這種人,有什麼可以拿出來當作炫耀的資本的?倒不如你們,端端茶接接水,樂得清閑自在,也不失了一世的清白。”
“姑娘真以為這樓子裏會容下清白的人嗎?像我們這樣的,一旦到了年紀,有一些姿色的都要被媽媽使強出來接客的,哪裏還有什麼清白的人在?”小月也自艾自歎著說:“隻可惜我爹娘沒把我生出姑娘這般的容顏,要不拚個十年八年的青春,自己身上攢夠了銀子,等媽媽一蹬腿,也不怕下半輩子沒穿沒吃了。”
“你倒真是想得開的人。”溫婕指著牆上的送子觀音像問小月說:“怎麼這樣的地方還會掛一張觀音送子像?”
“欸?興許是收拾的時候忘了拿掉了吧?”小月望著觀音送子像說:“這屋子原先住著的是寶玲姑姑。她一心求子,所以一直在房裏掛了這麼一張觀音像。”
“寶玲姑姑?她現在人呢?”
“啊?噢,她走了。跟一個男人走了。”小月有些閃爍其辭地說著。“婕姑娘,我還是先下去給你打盆洗臉水來吧。”
溫婕是個識趣的,也不再問,任由著小月掩了門出去了。寶玲姑姑?溫婕在心裏思量著,這寶玲姑姑到底是個什麼人?為什麼媽媽能任由著她在這樓子裏掛一張送子觀音像?跟人走了?是跟人私奔了還是被人贖了出去?姑姑?她年紀有很大了嗎?如果不是年紀大了,又怎麼會被丫頭們喚作姑姑呢?
溫婕再一次四下裏把這房間打量了一番,嗅一嗅鼻子,果然聞出一股異於樓下的香味,說不上來是什麼香氣,心裏想著,這興許就是寶玲姑姑身上的香味吧。管她什麼寶玲姑姑還是寶玲姑娘呢,這房間現在可是她溫婕的了,以後她就是這間屋子的主人,是這屋內一切陳設的主人,隻要自己做得好,這一切就是任誰也搶不走奪不走的。
她正胡亂想著,忽然聽到右邊隔壁屋裏傳來一陣唧唧哼哼的男歡女愛聲,不禁皺起了眉頭,這什麼地方,怎麼大白天的也這麼毫無顧忌?她一邊伸手從果盤邊挑起一塊香帕擦了擦嘴,一邊走到傳出聲音的牆壁角,把耳朵貼在牆上聽著,居然還能聽到隔壁屋裏男人的喘息聲和女人的歡笑聲,心裏不禁咯噔了一下。
這畢竟是煙花之地,這裏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足為奇的,她輕輕安慰著自己,好像已經看到了日後自己的生活圖景,想著自己日後在房裏和那些個不分老少、不分胖瘦、不分高矮、不分賢愚的男人做那事時,隔壁屋裏卻有一個和她相同身份的女人被一個男人摟著躲在牆角邊聽她這邊的聲響,臉上不覺騰上一股紅雲,一直紅到耳根。
“婕姑娘,水打來了。”小月端了水盆推門而入。溫婕連忙從牆角邊站直身子,走到餐桌邊,認真地洗著臉。
她姣好的容顏倒映在水中,自己也覺得果然是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這世上又會有哪個來逛青樓的男人不會對她動了心思的呢?她不覺伸出右手的食指尖輕輕點著自己的麵頰,心裏想著,溫婕啊溫婕,從今往後,你就靠這張臉蛋吃飯了。這張臉蛋好啊,要是沒了這張臉蛋,她溫婕現在還能去哪裏混一口飯吃呢?
“婕姑娘,擦把臉吧。”小月把手裏的幹毛巾遞給她,看著她擦幹了臉,才又接了毛巾扔到水盆裏,端著洗梳用過的水就要往門外走。
“小月,你先放下。我有個事想問你。”
小月端著麵盆,回頭望著溫婕問:“姑娘有什麼要問的?”
“噢,其實也沒什麼。”溫婕吞吞吐吐地看著小月,忽然指著右邊隔壁屋問:“那邊是哪個姑娘的屋子?”
“還不是瑤琴姑娘嗎?”小月笑著,故作神秘地望著她說:“她屋裏就是這樣,每天都有很大的動靜。”邊說邊端著水盆出去了。
溫婕跟在小月身後走到門邊,探出半個腦袋往瑤琴的房門口看了看,然後探回身把門給反關上了,輕輕走到床邊,解了外衣,蹬掉腳上的繡花鞋,歪歪斜斜地躺在床上,心裏一會想著薛秀才,一會想著瑤琴,一會想著寶玲姑姑,不一會就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