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番外 鄧明禮與傅涼州(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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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涼州背著肩包,拖著一個大大的行李箱,站在咖啡館外猶豫不決。
彩條的遮陽罩下是整麵牆的茶色玻璃,靠牆根處,整整齊齊地擺著一排鮮豔的花草。陽光透過玻璃照進咖啡館內,隱隱看見零散坐著幾位客人。
這就是老大每個周六至少要待七八個鍾頭的咖啡館了。
傅涼州再次看了一遍鄧明惠給的地址,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一眼就看到那個正坐在吧台邊的高腳凳上,悠閑地喝著咖啡的背影。
男人黑發淩落,上身穿著黑色短袖小外套,露出裏麵的白色長袖衫。下身穿著深色牛仔褲,腳上是他至愛的馬丁靴,越發顯得修長挺拔。
傅涼州輕輕地走到男人身後,男人似乎有所察覺,轉過頭來,明顯吃了一驚,“傅涼州!”
俊逸依然,隻是瘦削了許多。
傅涼州近乎貪婪地看著麵前的男人,連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老大……”傅涼州張嘴,聲音細若蚊蚋。
一天到晚,在心裏默念無數遍的兩個字,此刻卻發現無法輕易地說出口。
“你怎麼會在這裏?你?”
傅涼州的眼睛有些濕,他吸了吸鼻子,歪著腦袋吐了吐舌,輕鬆地說,“我申請了加州大學。”
以前鄧明禮看見他這副模樣就會取笑,說像個愛撒嬌的長不大的孩子。
鄧明禮看到傅涼州身後的行李皺起了眉頭,“你怎麼會找到這裏的?”
傅涼州垂下眼睛,不說話。
“是鄧明惠?”
傅涼州抬頭,咬著下唇,“嗯。”
“你過來這裏做什麼啊?哪所大學不好申請,非要來這裏!”
鄧明禮別過頭去,悶聲喝著咖啡。
傅涼州像個受訊者一樣站得筆直,頭卻越來越低,露出纖細的後頸和一點肩膀。及肩的金發此刻柔軟地散開,微微地顫動,無聲地泄露了秘密。
眼淚一顆一顆滴在了淺紫色的地磚上,湮出了一片深紫色。傅涼州雙手用力地揪住衣擺,捏得死緊,不讓自己哭出聲。
“對……不起……”
帶著哭泣的道歉,從傅涼州口中說出。
鄧明禮看著眼前顫抖的小人兒,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真的,傅涼州。”
“是我害你現在這樣的……嗚……”
哽咽聲有所加大,鄧明禮看著周圍懷疑的眼神,覺得頭大,“根本不關你的事!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攬!”
見沒有效果,鄧明禮換個說法,“當時就是那樣,不管是你還是別人,我都會那麼做的。隻是不巧就是你罷了。理解?”
傅涼州聽了這話明顯一怔,腦袋卻猛了搖了搖,金發像波浪般晃蕩,“你是為了救我……”
鄧明禮氣結,掏錢付賬,大踏步走出咖啡館。
傅涼州愣了一下,趕忙拖著行李跟了上去。
“別跟著我!”
“老大!老大!等等我!”
鄧明禮走得飛快,傅涼州盡管苦苦跟隨,但還是漸漸被甩下了。他沒有放棄,終於在遇到一個下坡時狂奔著試圖追上。
鄧明禮就是那麼突然地停下來,並且轉過身。
迎接他的是撞過來的瘦弱身體和一個巨大的滑輪行李箱。
其實以鄧明禮的反應速度是完全可以躲開的,但他想也沒想就抱住了肇事的人兒,並且成功截下了無人駕馭狀態下的行李箱。
傅涼州驚魂稍定便從鄧明禮懷中掙脫開來,一雙手在鄧明禮胸前亂摸亂揉,“老大!把你撞痛了吧!嗚嗚……”
傅涼州的眼淚說來就來,鄧明禮無奈拉過要扒起自己衣服以檢查的魔手,按在自己身側,“哪那麼金貴了!沒撞痛!你哭什麼呀!像個娘們兒!”
“老大!”
傅涼州的洪水還是堵不住。
鄧明禮看看好奇觀望的路人,隻好一手拉著人,一手拖著行李箱,帶他到附近的街心花園,他們需要好好談一談。
花園人很少,隻有幾個小孩在玩球,鄧明禮在樹木濃密處找了一個鐵藝雕花的長椅,和傅涼州一起坐下。
太陽很好,風也很溫柔,偶爾會有幾隻飛鳥穿過樹枝在頭上鳴叫。鄧明禮扭頭去看沉默的傅涼州,卻發現傅涼州似乎一直在呆看著自己,那雙濕潤的眼睛看起來令他頗有點心驚。
老實說傅涼州的相貌隻能算作清秀而已。瓜子形的小臉蛋上兩彎淡淡的眉毛,眼睛不大,但是很清澈,鼻梁微有點高,嘴唇薄薄的,嘴角總是微微上揚,一如傅涼州這個人,總是給人微笑的感覺。
鄧明禮轉過頭,雙手交疊放在腦後,一任身體靠在長椅上,“傅涼州,如果你是想看我現在過得怎麼樣,你已經看到了。不算太壞,但也不是太好。”
從側麵看,鄧明禮的五官顯得深遂了,劍眉星目,與眉骨一般高挺的鼻子,性感的唇形,一點胡茬更添了一些頹廢美。
傅涼州出神地看著鄧明禮上下翕動的喉結。
“喂!”鄧明禮看出傅涼州在走神,“我說話你聽到沒有?”
傅涼州呆呆地點了點頭。
“所以你不要來找我了,知道了嗎?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從來都沒有。”
“老大。”傅涼州牽動嘴角,露出一個不像笑的笑,“我千裏迢迢跑來這裏,為了什麼呢?”
鄧明禮直起身子,聽見傅涼州喃喃自語,“我好想你啊。想的要命。見不到你,又不知道你去了哪裏。”
“去你家問,你爸媽根本就討厭我討厭得不行,我連大門都沒能進去。我就每天放學都去你們小區門口等,希望有天你會回來,然後看得到我。”
“後來終於有一天遇見你堂姐了,我求她告訴我你在哪兒,她反問我為什麼要見你。”
傅涼州說到這裏咧開嘴角笑了,這是真正的笑,鄧明禮看著覺得莫名心悸。
“我喜歡你啊,老大。我喜歡你。”
傅涼州低下了頭,不再看鄧明禮。
難堪的沉默。
風又起了,幾片尚是青色的葉子從半空中搖搖飄落,不遠處走過一對戀人,衝他們點頭,鄧明禮還以微笑,心裏卻五味雜陳。
以前他的家人就不喜歡傅涼州,更何況還出了那種事,他不用想像就知道傅涼州在自己家中得到了什麼樣的對待。
沒有人告訴他傅涼州在找他,他從來都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傅涼州對他是這種心思,他一直把他當作乖巧聽話的小弟。
舔了舔發幹的嘴唇,鄧明禮呼出一口氣,仿佛要吐去心中的鬱悶一般,“你說完了?說完就回去吧。”
“老大……我是真的喜歡你……”傅涼州不想就這樣放棄。
“我知道了。”
“你還是忘不了陸謹言是嗎?”
鄧明禮看著傅涼州一臉的悲憤,有些哭笑不得。
“是!你喜歡我,我喜歡他,我們性質是一樣的,所以別指望我回應了!走吧!”
“不!”傅涼州站起身子,情緒激動地比劃著手,“愛和愛是不一樣的。陸謹言已經有愛他的人了,老大,你也該回過頭來看看我。”
“你知道我喜歡陸謹言哪點嗎?”鄧明禮也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身高不夠170公分的傅涼州,語氣有些冷。
“我他媽的就喜歡姓陸的不鳥我!滿意了嗎?”
傅涼州的臉一瞬間變得蒼白,他囁嚅著,“不!不是的,不是的。老大,你騙我……”
傅涼州蹲下身子,雙手抱著頭使勁搖晃。
這個樣子的傅涼州,鄧明禮是無論如何也丟不下的。
他索性也蹲了下來,碰了碰哭得正凶的人,“你不會剛下飛機吧?”
傅涼州不說話。
鄧明禮又問了一遍,卻被傅涼州尖著嗓子叫了一句,“你走就是了!就像陸謹言對你那樣對我好了!走啊!”
“你他媽的!怎麼還是這麼不識好歹!陸謹言陸謹言,陸謹言是你爹啊,張嘴閉嘴都是他!”
“是你爹!”
傅涼州百年一遇地頂了句嘴,就被鄧明禮揪著領子扯了起來,“有種再說一遍!”
傅涼州咬著嘴唇,沒有再吭聲。
鄧明禮鬆了手,他的耐性就要被磨光了。
“你到底走不走?”
傅涼州倔強地看著他,意思很明顯。
“那行。”
鄧明禮拉過傅涼州那累贅的行李箱,逕直走出花園。
走到馬路邊,鄧明禮叫了一輛計程車,把傅涼州推進車裏,跟司機說,“加州大學!”
傅涼州一聽這話如同扔進沸水中的青蛙,不要命地掙紮。
鄧明禮在外麵按住他又狠狠地關上車門,傅涼州措不及防,一頭撞在車窗上,然後又迅速爬到另一邊,從車窗裏翻了出去。
鄧明禮嚇了一大跳,趕忙跑過去,傅涼州摔在地上還沒有爬起來。
那邊司機也嚇了一跳,搖頭搖手不肯再拉他們了。
鄧明禮有些惱怒傅涼州的莽撞,扶起了他,小心地察看他身上有沒有受傷。
傅涼州不停地哽咽,不管身上的藍色格子襯衣已經滾得髒兮兮,抱著鄧明禮一隻胳膊不肯撒手。
鄧明禮知道這塊牛皮糖是甩不掉的了,隻好認命地拍打著他身上的灰,又招來一輛計程車。
回頭看看傅涼州一副防備的表情,鄧明禮自己坐進了車,立即傅涼州鑽了進來,還是抓著他一隻胳膊不放。
鄧明禮跟司機說了個地址,傅涼州豎起耳朵聽,像是某個社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