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載著他們在古道上行駛。眾人見過了荒灘戈壁，青山流水，接天綠地，深湖如鏡。所有的一切都美不勝收。幾十日的旅行即將結束，西涼古道的盡頭處是蒼離邊境城市長州的城門。門前的守衛筆直站立，掃視著過往人群。眾人遠遠地望著城門，望著進出的熙攘人群，突然覺得滿身的疲憊都去了大半。
    馬車在城門前停下，其中一位青衣男子跳下馬車，將一件東西交給了守衛中最趾高氣揚的人，並和他短暫地攀談起來，不時回過頭指指馬車。那守衛揚揚得意地笑，神氣地向青衣男子述說著什麼。很快地青衣男子走回馬車，駕著車向城內進發。
    隔著簾子，俄日敦塔娜大聲問：“潮洛門，你和他嘀嘀咕咕說這麼久幹嘛！我餓了，要吃飯！”
    傅南通舒了口氣道：“你要是再這麼大聲，我們都可以不用吃飯了，直接被人攔下。然後你會聽見中原流傳頗廣的一句話：哪裏來的刁民！給我拿下！”
    俄日敦塔娜嗤笑一聲：“真的嗎？那我倒真是想聽聽看。”她轉過頭去看著黑白衣衫的女子，“紅妝，吃完飯我們去街上走走好麼？”
    紅妝微微笑了，臉上有淺淺地酒窩。“護法姐姐，大師姐說你到了中原一定會異常好奇。你和我不可以單獨行動，我看我們叫上袁恒同去罷。”
    傅南通嘲諷一笑：“說她異常好奇已經很給她留麵子了。”
    俄日敦塔娜聽了紅妝的話突然笑了，露在薄紗外的眼睛彎起。“原來寒冰這麼關心我，那在教中還故意裝作對我冷淡，害我傷心了好久。”
    傅南通聽到這話突然哆嗦了一下，臉上露出惡寒的表情。俄日敦塔娜當眾強吻冷寒冰的事他永生難忘，真是噩夢啊。從那之後除了教主和鬱長老，誰都別想靠近冷寒冰。親過之後俄日敦塔娜咂咂嘴，然後說了一句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得話。“你叫冷寒冰，我還以為你的吻會同寒冰一般。正想著可以消消暑，怎麼不是這樣？”
    傅南通搖晃了一下腦袋，把那次可怕的噩夢揮走。下一刻他的衣領突然被人揪住，是俄日敦塔娜。俄日敦塔娜麵對著他微微一笑：“對不起，我記得方才你好像說了一句話，可惜我沒有聽清楚，你能再說一遍麼。”
    傅南通也微微一笑：“我說了什麼嗎？啊，我不記得了。”
    俄日敦塔娜鬆開手，噼噼啪啪地拍了幾下手掌。“在密教裏，我最討厭你。”
    傅南通整整衣衫道：“那還真是多謝了。”
    眾人早已習慣這二人鬥嘴，紅妝挑起車上的窗簾向外看去。這便是蒼離，街上人來人往，比西域熱鬧很多。中土的風俗民情她很小的時候便接觸了，隻是一直沒有機會真正去看。現在看到了，和想象中稍有不同，這就是為什麼父親常說一切還需她親身去體會。
    蒼離，關於蒼離她聽到的最多的便是涼山。
    涼山，天下第一山，天下最強的門派可以登頂涼山。那是一種無上的榮光，那是武林眾人畢生所願。
    如果不是因為流溯，她知道自己終究有一天也會來到蒼離。
    如果一生都沒有見過涼山，那麼真是有些遺憾。
    馬車在一處客舍門前停下，戴紅寶石指環的男子掀開簾子道：“教主，在這裏稍作歇息吧，剛才那守衛告訴我這裏的茶水菜色在長州相當有名。”
    “潮洛門，方才你給了他什麼，我補償給你。”
    “不用了，”那男子嘿嘿一笑：“我拿的正是教主的香料，還望教主恕罪。”
    紅妝還未來得及開口，俄日敦塔娜便起身挑簾跳下車：“潮洛門，誰給你的膽子，你隻知不知道香料的價值！你這個敗家的！”
    潮洛門微微一拜：“大護法。”分不清楚他到底在向俄日敦塔娜表達敬意還是在回答方才的問題。
    俄日敦塔娜橫了他一眼：“滾滾滾滾滾，看見你就煩，不要耽誤我吃飯！”
    “是，屬下滾走了。”潮洛門嘻嘻一笑下了馬車，走進客舍。
    樹海忍著笑將馬車簾子掛起，等待馬車上的人下車。
    紅妝下車的時候，樹海將手伸給她。她看他一眼，很自然地將手搭在樹海的臂上，輕聲道：“樹海，謝謝。”
    樹海聽了，再次變成大番茄。
    潮洛門先進客舍將一切都安排好，隻等眾人進來點菜。俄日敦塔娜進入客舍的時候，有一大半的人都在看她。而她突然變得柔情款款，秋波四射。等她緩緩坐在椅子上後，紅妝她們才相繼走進來。眾人見到俄日敦塔娜的異常舉動也不以為意，知道她又要開始玩吸引眾生的遊戲。
    潮洛門樹海忙著將行李包裹搬到樓上的房間，隻留下四人圍在桌邊點菜。四人商量了好一陣點了一大桌菜。酸湯魚，石屏燒豆腐，淮杞燉鵪鶉，龍井蝦仁，葫蘆八寶，冬瓜盅，清湯柳葉燕窩。這些菜的菜名看著好，眾人皆在想著品嚐起來到底味道如何。袁恒已經很多年都沒有回到中原，將中原菜色忘得一幹二淨。而傅南通向來在中原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少在意飲食，對各地名菜十分生疏。剩下的幾人唯有俄日敦塔娜來過中原一次，正是為了尋找流溯的下落。那時怕三丹責罰一直飲食難安，為沒有嚐遍天下美食而痛心到現在。所以這次出行她是第一個主動請纓的人。
    上菜之前眾人靜靜坐著喝茶。長州與西域貿易往來頻繁，大家見到西域裝扮的人也並不會奇怪。但一眼望去，俄日敦塔娜確實眉眼含情，風情萬種，難免有人議論開來。
    “那桌邊女子若摘下麵紗該是何等風情啊。”
    “是啊，很久都未曾見過西域美女了，聽說今日市集又有奴仆買賣，我倒要去湊個熱鬧，看看是否有合意的西域女子。”
    俄日敦塔娜本來聽見眾人說她美，很高傲地笑了一下。然而很快聽到有人拿她和奴仆比，她手中的筷子被握的哢哢響。紅妝伸手覆上她的手，俄日敦塔娜對她微微一笑，低頭強迫自己開始研究筷子。然而當眾人開始吃飯的時候，鄰桌幾位客人仍然喋喋不休，不時向俄日敦塔娜發射光波。俄日敦塔娜本來就不習慣用筷子，心中有些不快，再加上鄰桌客人的打擾，終於忍無可忍。傅南通同情地望了鄰桌一眼，繼續吃菜。
    隻聽有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俄日敦塔娜將之前建立的形象盡數毀盡。“你們是想找死嗎！打擾姑奶奶我吃飯！我告訴你們，不準盯著我吃，不準說一句話！不然讓你們好看！”說完她立刻坐下繼續吃。客舍中有一瞬間十分安靜，但很快原本沒有說話的人也說起話來。
    “這麼凶悍的女人好久沒見到了，稀奇啊。”
    “是啊是啊，都快趕上空仙門的司空碧遊了。”
    “這幾年司空碧遊怎麼沒在江湖出現了？”
    “誰知道啊，她本來就是個怪人。”
    “嘖嘖，你也聽過司空碧遊？那個女人啊，空有美貌，心如蛇蠍。”
    “最可怕的是，她是個磨鏡！”
    “我說兄台，你的消息也太落後了。她哪裏是磨鏡，隻要是美貌的人，男女她都不會放過！太恐怖了，太恐怖了！”這人說著做出雙手護胸的動作。傅南通看到後，噗地一下將口中的茶噴了出來。樹海也笑個不停，肩抖啊抖的。
    紅妝靜靜聽著，雙眼半合。中原有這樣的人？那當真十分有趣。
    俄日敦塔娜顯然也將注意力放在了司空碧遊這四個字上，一時間火氣全消，“中原有這樣的女子？那可太有趣了。”她的表情帶著幾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