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遠芳侵古道1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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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涼古道上,時不時可以見到趕路的人或商隊。這條古道維係著西域諸國和蒼離的貿易往來,古道上布滿曆史陳跡。一輛由兩匹白馬所拉的馬車緩慢行駛在古道上,馬車上的帳簾偶爾會被風吹起,裏麵乘坐之人的臉若隱若現。古道的兩側是一眼無邊的草地,間或在更遠的地方可以迷迷朦朦地瞥見起伏的山巒。紅日剛剛升起,在古道上空投射出一束明亮的光帶。
    兩位駕車的青衣男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偶爾聽見從車中傳出笑聲,他們的嘴角便會微微上揚。
    車內坐著三女一男,一位穿著白衣的中年女子,腰間是純金的腰鏈,上麵係了一把短劍。一位作異域裝扮的蘭衣少女,麵上蒙著一層薄紗,露出在衣外的肌膚白皙光滑,似乎能夠淌出水來,但一雙墨灰的眼卻透露出蒼老。還有一位女子也是異域裝扮,一身黑白交錯。她身上唯一的飾品便是額前的綠寶石,純淨通透,像極了落在白皙皮膚上的一顆淚珠。那女子很安靜地坐著,秋色的眼睛中有點點微光。車中唯一的男子一身純黑的衣,些許黑發用發帶束起。他的手勻稱細長,但左手隻有四隻手指。
    隻聽那蘭衣少女道:“紅妝紅妝好紅妝,你為什麼不說話。”
    額前佩戴著綠寶石的女子聽了抬起眼來看她,秋色的眼中有水流動,柔和的似乎會讓人沉浸其中。
    蘭衣少女見那女子看她,眼睛微彎,眼波流轉間說不出的嫵媚。“紅妝來,香一個。”
    下一刻蘭衣少女的頭突然一痛,她立刻轉過頭朝著一個方向怒目而視。“傅!南!通!你想死嗎!”
    那個黑衣男子向她微微一笑:“女瘋子,請不要在我麵前張牙舞爪,謝謝。”
    那少女聽了不怒反笑:“嗬嗬嗬嗬,我就是要和紅妝好,你是不是嫉妒了。”
    男子仍舊微笑:“你知道就好,俄日敦塔娜,為什麼你總是粘著教主而不回應我呢,讓我好傷心。”
    那少女的臉刷的一下變白又刷的一下變綠,“我真想撕爛你這張嘴!”
    傅南通裝作一臉無奈地聳聳肩,而一直默不做聲地那名女子笑了。她的聲音聽起來就如同幽穀中落入的銀色月光,空靈明淨,令人心神具醉。蘭衣少女仿佛發現了珍寶一般,聽著聽著臉上露出了陶醉的表情。
    笑著的女子看著藍衣少女,傾過身去,隔著麵紗用唇碰了碰她的臉頰。蘭衣少女一怔,而後洋洋得意地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們羨慕吧羨慕吧羨慕吧!我就知道紅妝是最喜歡我的!”
    黑衣男子不說話,他覺得自己不能再對牛彈琴了。
    在外趕車的兩位青衣男子極力忍住才沒讓自己笑出聲來。
    那著黑白衣衫的女子淡淡一笑,對外麵的兩位男子說道:“潮洛門,樹海,還有多久到蒼離邊境?”
    手上帶著紅寶石指環的男子道:“大概三個時辰,教主可是要歇息了?”
    而另一位男子,聽到女子的聲音臉便唰的一下紅了。
    黑白衣衫的女子道:“恩,加緊趕路。若是到的早,還可以在長州好好看看。”
    “是。”帶著紅寶石指環的男子答道,然後瞟了一眼鄰座的大番茄,抿嘴笑了,接著揚起馬鞭啪地一下打在木架上。兩匹白馬聽見聲響,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馬車中安靜了下來,那名黑白衣衫被喚作紅妝的女子眼睫微垂,出神地想著很多事。她想起臨走前大師姐對她說:“紅妝,蒼離不比西域,風土民俗皆有不同,讓護法跟著你我很放心,但你萬事仍需小心。如果知道了流溯的下落,便快些帶他回來。若找不到他,說到這裏她頓了頓。舒了口氣又繼續說道,那麼便是上天注定。
    流溯,想到這個名字的時候,紅妝伸手觸摸著額上的綠寶石。流溯是她的夫君,或者可以多加三個字,將來的。很多年以前,爹娘曾經收養過一個男孩,在她還未出生的時候便被許給了他。她未曾見過流溯,但是大師姐見過。大師姐很少笑,但是說起流溯的時候常常麵帶笑容。大師姐說,若你見到他,定能一眼認出他來。
    能讓大師姐微笑的流溯,究竟是怎樣的?她常常會想。然而她沒有機會見到流溯。十九年前流溯在蒼離和三丹及鬱從琞走散,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他。
    趕車的潮落門突然開口道:“右護法,昨晚你不是說今日給我說蒼離的故事麼?你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一直安靜的白衣中年女子終於開了口。
    五十年前,世間並沒有蒼離國。
    那時候的蒼離,隻是一個人,被西域羅國作為人質的黎國寧遠太子蒼離。黎國早已衰落,被羅國吞並是遲早的事。曾經和黎國結盟的國家紛紛放棄了黎國,轉而向羅國表達友善。但是有一句話是:不到最後一刻,你永遠也沒有辦法知道結果究竟是什麼。沒有人想到蒼離會複國,一個也沒有。蒼離做到了,他結束了長達十八年的人質生活,返回黎國重整國務,之後建立了如今的蒼離國。
    蒼離還是孩童的時候,他的父皇曾經問他:皇兒,天下萬裏河山如此之廣,你的心也如這河山一般麼?那時蒼離用一句詩回答了他的父皇。他說: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沒過多久,皇帝封他為太子。又沒過多久,太子便成為了人質。把他當作棋子的父皇告訴他,這是他完成夢想的機會。蒼離那個時候非常非常年少,但是他聽了父皇的話竟然雲淡風清地笑了,他說:父皇,我一定會成為人傑,一定不會像你一樣。
    蒼離是帶著被皇帝鞭打的滿身傷痕離開黎國的。他離開的那一天,滿城的百姓紛紛走上街頭目送他。
    說到這裏,袁恒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蒼離之所以能夠複國,是因為他能做到人所不能。”
    他曾經做過兩件事。第一,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溺死,但他沒有出手救她。第二,複國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將他的父皇軟禁在行宮,自此對黎國皇帝的事不聞不問。不多久皇帝暴死,蒼離名正言順登基,建立蒼離國。
    藍衣少女插話進來:“自古帝王本就如此寒心,我不要聽蒼離的故事,我對那個溺死女子的故事比較感興趣。”
    白衣女子道:“那個女子的故事是個不折不扣的悲劇。她本是羅國的聖女,唯一的公主。羅國向來是由本國最高貴的女子作為守護羅國的聖女,一生不婚。但她不但沒有保持貞潔,並且自毀容貌,甘願不當聖女。羅國國主愛女心切,和主張嚴懲聖女的氏族發生了爭執,導致國家黨派出現分歧。蒼離便趁這個時候帶著公主離開了羅國。如果隻是這樣,那麼也並不一定是個悲劇。但是幾個月後,誰也沒有想到公主會選擇自溺身亡,而蒼離隻是站在遠處的岸上靜靜看著。因為這件事,羅國與黎國開戰。蒼離帶著國人苦苦支撐,最終迫使羅國退卻。”
    藍衣少女道:“這個公主好生奇怪,有公主不當,還把臉毀了,最後自殺身亡。”
    白衣女子聽見這話,眉頭微鎖。
    “她並不奇怪,她隻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她第一次愛上一個人的時候是十六歲,那是一種不可抑製的情感,讓她所有的理智幾乎消失殆盡。她把所有她能夠給他的東西都奉獻給了他,但是最終她得到的隻是一場騙局。”
    “真相總有一天會被揭穿,那時候她已經付出了所能付出的一切,她叛國,叛親,甚至背叛了自己的信仰。她把愛情當做了自己的一切,然而換來的卻是另一個真相。在一個月色極美的夜晚,她看見蒼離和黎國的公主親吻。蒼離愛他自己的姐姐,而她不過是廢棄的棋子。當世間最後一個值得留戀的地方再也不值得留戀,她選擇了死亡。”
    藍衣少女聽完搖搖頭:“世間男人都可恨,她怎麼能就這麼死了呢?她應該要離間蒼離和黎國公主的感情,然後返回自己的國家告訴自己的國民她不過是為了幫助羅國吞並黎國,而忍辱跟隨蒼離。她應當助羅國擊敗黎國,而後親手把劍刺進蒼離的心髒才對。”
    駕車的潮落門道:“大護法,你的想法一向都。。。如此特別。”
    藍衣少女猙獰一笑,“那是自然,誰讓我不痛快,我就讓誰痛苦。”
    黑白衣衫的女子開口道:“我到覺得,未必隻有那位公主的一生是悲劇。很多事情,看到的未必是真。沒有看到,也未必沒有發生。蒼離,多麼蒼涼的名字,他一定是孤獨的人。”
    袁恒微微一笑:“站在最高處,往往最是孤獨。”
    聽完故事的黑衣男子忽然抬頭看了白衣女子一眼,他的眼中有另人難以理解的光彩,不過白衣女子並沒有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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