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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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樣靜靜地平淡地流淌了兩年。如果說它可以衝淡記憶,那麼,它也應該能衝淡綿長的思念。
彼此倔強的不說,請留一點愛給我。那一走,海誓山盟又算什麼?內心不住地自我辯白,不承認曾經愛過。是嗎?雖然沒說,一個靜看日出,一個坐看日落。即使否認,歡喜也就天長地久。
誰都這樣:艾歐克、麗萃、葛帝斯、阿瑟、黛雅蒙及偶爾也會幻想地編織她的騎士夢的貝爾貝倫、千方百計找尋哥哥的阿莉麗亞。愛挫敗了這些神的寵兒。彼此無言地看時間流逝,像樹葉從樹上落下,僅僅留下滿樹的哀怨而已。
又是春天。十七歲的貝爾貝倫和摯友阿黛爾被送到腓克與穆亞爾交界的別館裏休養。在她哥哥和阿莉麗亞的蔭護下,過得平靜。黛雅蒙變得城府。禁衛隊副隊長的職務壓在她頭上,使她忙碌,如阿瑟一樣。
政局變了:腓克帝國的攝政王——阿莉麗亞的叔父,忽然以艾歐克不接受聯姻為由,帶著他的死黨部隊向穆亞爾挑起爭端。盡管阿莉麗亞以即將登上王位的儲君身份和足以壓倒叔父的力量盡力挽回,但仿佛大勢已定。戰爭向兩國排山倒海地壓來。緊張的對峙局麵使人民的生活受到了影響。糧食和生鐵的價格猛漲。為了逃難,許多人從與腓克接壤的鄧蘭、鄧番高地遷走。那裏變得死一般的寂靜。
該死!該死!艾歐克皺著眉把拳頭砸在桌上。他以為和平了,就精減了部隊的人馬。現在和腓克對敵隻有一半的把握。更該死的是:他的寶貝妹妹現在還住在鄧番高地!還有,麗萃。住在鄧蘭高地的她是不是也受到影響了?但願她沒事。
“陛下,”安東遞上一份玫瑰花箋。“從腓克皇宮來的急信。“
是阿莉麗亞。字寫得很急。
艾歐克•丹陛下親啟:
很抱歉意外的發生!悉料陛下皇妹貝爾貝倫公主尚在鄧番。勿掛念,吾將盡力保其安危。
如需幫助,請直言。
A•席安若敬上
謝謝!他默默地說。他不能對她有什麼更多的請求。隻求她能保護好他的妹妹。其他的,他自己來做。一個國王,如果稱職,就不會讓自己的領土受到侵犯。哪怕是一寸土,也不行!
“安東,通知阿瑟殿下,我們立即帶兵起程。讓萊利和黛雅蒙留守。”
“往鄧蘭、鄧番出發!”
**********
戰爭,難以挽回。一觸即發。
鄧蘭變得空蕩蕩的。往昔那歡騰的場麵不複存在。克麗麗堡傳來烏鴉的哀鳴。
黑的夜,有月無星。天空稀朗,掠過低沉的陰雲。
篝火燃著。無言的對視,隻聽見樹枝爆裂的聲響。
麗萃站起身:“我去找葛帝斯。他在哪兒?”
昊看看帕斯卡,搖搖頭。
“他拿了我的小豎琴,往克麗麗堡那邊去了。”斑迦羅低垂著眼瞼,“你不要去,麗萃。”
她沒有回答,向那邊走了。
看她遠去的身影,帕斯卡搖搖頭,問妹妹:“為什麼阻止她?“
“你忍心看他們道別?”她反問。
古琴的聲音伴著流水淌到她的身邊。茫茫地,她順著琴音往前走。她決定了,不管這個決定會給她的人帶來多大的損失。
林子的邊緣是一個高峭的陡坡。從這裏望出去,可以看到月暈在克麗麗堡的上麵變得朦朧。
葛帝斯的琴沒有停。她在他身邊坐下,頭靠在他的肩上。這情景,以前有過——就和麗萃與哥哥最後話別時一樣——也是同一個地點。
他停下了。她從這琴音中醒來。
“我不知道你會彈琴呢。”她說。這琴聲,和那晚阿莉麗亞指尖下淌出的一樣:落寞而苦澀難言。
沒有說話,隻有心跳的聲音。
然後,他出聲了:“我可以幫忙的——出兵——幫助王軍。”
她偏過頭盯著他的眸子。但那已空洞,仿佛無神。
“你不是這樣決定的嗎?”他說,“不然,不會來找我。”
他太懂她,太了解她。慚愧的她不能。微微地點頭,她有些心碎了。
“是。我早已想到了。”他握了握她胸前的十字架,“願斯諾大人賜福給鄧蘭,也把力量賜給葛帝斯吧!”
她後悔了。想張口挽回卻被他點住唇。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他說,“隻問一次。你隻回答是或不是。”
她點頭。
深吸一口氣,他問:
“如果我勝利歸來,願意嫁給我嗎?”
沒有愕然,沒有許諾,也沒有否定。她隻說:“隻要你活著回來,我就回答你。”
他愣了一下,自嘲地笑笑。她的眼神已說明一切。現在他隻有履行那個為了追隨她而賭命的諾言,毫無牽掛:“算了吧!當我沒問。”
他的手在琴上撩過,響起一串音階。“不祝福我嗎?鄧蘭高地的小少主?”
春天的晚風是暖熱的。眸光眩人。月亮脫去月影,變得像夏日的日光一般灼人。隻有唇是冷的,隻有吻是冰的。
仿佛是訣別,仿佛他再也不會出現,仿佛他已不再屬於她的這片鄧蘭高地。
看他遠去的背影,她流淚了。
**********
好!好極了!
接過阿瑟的書信,他心頭一陣高興。鄧番高地這邊由於有了麗萃人馬的支援,隻要再堅持幾天就一定能贏。
等等!這是什麼?他的眉皺緊了。
——噩耗!
——麗萃那邊的指揮官中,昨天有一人負傷後失蹤了!如果遇難,怎麼會連屍首也沒有?是誰?
——葛……,黑頭發的家夥!
他的心緊了。怎麼會?!
麗萃!麗萃!這可憐的小家夥會怎麼想?
“王……陛下。”安東小心地問,“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不要!”他低嚷,“傳阿瑟殿下!……不!通知他立即幫我召集一小隊人馬去鄧蘭!”葛帝斯守的那一方直通鄧蘭。
他要去!搞不好突襲葛帝斯的那一隊人馬今天去鄧蘭高地了。調虎離山!
黑旗!她折將了!麗萃深吸一口氣,接受這莫大的打擊。不管是誰,她都會十分傷心的。
昊好好的,帕斯卡也在。然而,葛帝斯的馬空著!
像被當頭打了一棒,她呆呆地看他倆走來,身後跟著她的人。
“這是在清理戰場時找到的。”昊把一把別致的腰刀連同一張紙條遞到麗萃手裏:“它插在陡坡的石縫裏。可我們沒有找到葛……”
“我們贏了?”她握住兩樣東西看也沒看地問。
“鄧番那邊搞定了。但鄧蘭也許會麻煩。所以我們趕回來,和番族內部商議了一下。”帕斯卡說,“葛……”
“不要和我說!”她吼,“不要提他!我要一個人待著。誰也別來!”
風,向著克麗麗堡飛奔,背上載著它的主人。
她不管了。如果她不能使穆亞爾贏,就和他一樣去死好了。瞧她這個穆亞爾的救世主都做了什麼呀!她可是冠有斯諾的大名呀!
推開那扇塵封已久的城堡大門,她走進去。足音顯得冷清。
靠在牆上,就著長明燈,她展開他的紙條。
麗萃:
出發前我寫好它。因為我料到我的結局。死,不就是這樣嗎?原諒我。在勝局之後,不能再伴你左右,不能再侍奉你了。
葛帝斯
她搖搖頭,淚已被風幹。心碎了,片片如落花凋零。
原諒我!原諒我!她默念著。讓我恨你就這樣走,讓我從此忘了你的存在吧!她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哦!神啊!請賜給我力量吧!”對葛帝斯,對鄧蘭高地負責!
**********
他不愧為一代奸雄。
腓克攝政王頗為自得地笑笑,死守住克麗麗堡,掀起殊死的抵抗。這裏不是穆亞爾藏鎮國寶劍的地方嗎?那好,拿下它!要想得到這片地盤就用國王來換!薑,還是老的辣!艾歐克再年輕有為,還是硬不過他。
“別去!艾歐克!”阿瑟阻止,“我代你去。國不可無君。而沒有人可以代替你。貝爾不能沒有你這個哥哥。叔父不能沒有你這個兒子。這個國家的臣民不可以沒有你!”
“我去!”艾歐克頭也不抬地回答。他要用他的性命換回克麗麗堡——因為,那是麗萃的家!
“別傻了!你以為那老狐狸會真把城堡還回來?”阿瑟氣急敗壞地吼。
“我又不是去送死!”他笑了笑,“帶著這些人馬是幹什麼的?”
是了,他想在交換中以時間差來突襲。但時間差太短。萬一……
他把掛在脖子上的十字架摘下。紅色的寶石閃著暖人的光:“萬一不行。請記得把這個給麗萃。”
他簡直是在開玩笑。拿命開玩笑!阿瑟心裏明白,凶多吉少。他接過十字架。
馬已到了克麗麗堡。對方正得意地看著他們。
“我如約來了。”艾歐克跳下馬。
阿瑟吸了口氣,想把十字架收回衣袋裏,一手已按在劍上。
一把木製的回旋飛鏢不知從什麼地方飛出來,劫走了他手裏的十字架。他險些驚叫出來。回頭卻看見一個熟悉的笑臉。斑迦羅!阿瑟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紅色的飄忽身影在堡上閃過。他明白了。
沉浸在無比歡愉中的攝政王看著年輕的王向他走來,全然沒有注意到他已被包圍。阿瑟的軍隊、帕斯卡及番族的人馬,昊帶著鄧蘭的義盜,還有斑迦羅、星奴威和綠眼睛的狼群。他不知道,隻消艾歐克的一個眼神,他就完了。
然而他始終沒有給阿瑟他們下令。
“堡是你的了。你的命是我的了!”攝政王奸笑著,揮劍向艾歐克砍去——他沒帶劍,當然無法自衛。
——當!
火星迸了出來。一柄銀色的劍橫在他麵前,幫艾歐克擋住了這一擊。
劍鞘上嵌著兩個十字架,耀眼的銀白色光澤比太陽光更加刺眼。持劍的少年,火紅的短發,磊落而又傲然的神氣。
“斯諾!”
“是!”她昂起頭,一副輕視他的樣子。
“麗萃,你的頭發……”艾歐克驚愕地看著短發如假小子一般的她。
“我用來祭神了。”她不屑地說,“與一個國王相比,這算不了什麼!”
“你難道不知道,”攝政王的聲音在發抖,不知是氣憤還是害怕,“沒有人能拔出劍,更沒有人能用它。這把劍,不是你這樣的毛小子可以用的!”
“我當然知道。”麗萃朗聲說,“是和平,還有愛的力量,擁有者才能用劍。你應該慶幸死在我的手裏,死在這把劍下!“
神,如果可以,就在此時,此刻,此地,把一切做個了斷吧!
劍從鞘裏抽出。
然後
一切停止在這一刻。
“我們贏了!“她在他耳邊喃喃。
“是的。是的。“他摟緊她,”你的頭發會再長出來的。“
她抬頭,迎著他的眸子時,她失聲哭出來。劍落在地上。
他不說話,隻低頭吻著她的淚。
**********
戰爭結束得很快。用昊的口氣說,就是:“還沒過完癮!”
疲倦、緊張、傷神,麗萃在艾歐克的懷中睡著了。
“她很難過。自從葛帝斯離開我們後的這四天來,她一直沒有露麵,守在堡裏。”斑迦羅對艾歐克說。今天剛才的那一幕完全出於巧合,不然她就要猜測麗萃是不是心力交瘁地倒在堡裏了。“她對葛帝斯很殘酷!”
“也很自私!”艾歐克吻吻懷中的麗萃。熟睡中的她像個嬰兒一般。
“回去吧!我們慶功!”
神,畢竟是鍾愛這片土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