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145
滾屏速度: 保存設置 開始滾屏

    五年後的一個春天。
    還是那片樹林,還是一樣的路。他騎著他的軍馬飛馳,把身後的一小隊人馬連同隨從安東甩得遠遠的。
    他,穆亞爾王國第十三朝的王子——艾歐克•丹•門多薩,真願意將全身心融入美好的春光,不讓自己被地位、金錢、門第、血緣所束縛。
    十五歲的他,幾近完美。他有稱之為“海神之子”的迷人容貌。金色的頭發用黑絲帕束在腦後,藍色的眼睛流露出超塵脫俗的才氣。他有高超的劍術,配得上任何一把寶劍。他還有比任何人都寬大的胸襟和良好的自製力。每個知道他的人都說:“他將是下一位君王,並且毫無疑問,他將是穆亞爾王國最傑出的君王。”他還有一個人見人愛的妹妹——貝爾貝倫公主殿下,雖然隻有十三歲,但她的芳名無人不知。她完全是靠自己的才華而不是靠哥哥或她高貴的門第。他擁有這一切,怎麼不算完美?
    春天,又一個打獵的季節。
    把貝爾貝倫安置在營地,他帶上鐵的一小隊人馬去山那邊的小村子為他的妹妹收集些鄉村的玩物。哦!他還是個稱職的好哥哥。
    回程中,他又神差鬼使地踏上了這一段路。沒有任何借口或原因。
    放慢了速度,眼前那片樹陰掩蔽的草地變得了然。他在那片爛漫的陽光中坐下。
    五年了。每逢狩獵時,他都要來這裏。他說不清原因。也許是為了扳回上次的輸局,也許別處沒有這裏寬敞、寧靜,也許……為了看看那個紅發的孩子吧!把玩著手中的馬鞭,用它攪著鑲有紅色星光寶石的十字架護身符,他想起了那頭紅發。叫“斯諾”吧?我還沒忘,嗯?他不自覺地笑。想到幾個月前。
    碰!他處理政事的廳堂門被不知禮節地撞開了。誰?他不耐煩地回過頭,這麼不知規矩及時務?一向脾氣好得太過的他,有些火大。回頭看見的卻是範提拉公爵一臉的驚惶與茫然。被汗水浸濕了假發的他像一隻落水的雞,大肚子一挺一挺地喘著粗氣,卻說不出話;手腳想行禮,卻僵硬著……他不忍再看到這胖老頭兒淒慘的模樣,微笑著站起來,頷首示意他坐下:“您免禮。坐下慢慢說。”可足足十五分鍾,他語無倫次地嘀咕著,陷在椅內的肥胖身軀不停抖動。無奈下艾歐克隻好傳來禦醫。得出的結果是:驚嚇過度。怎麼了?
    後來他才知道,預備皇儲們狩獵時用的財務及糧食在運送的路途中被搶了!而操縱這一切的是“斯諾”!他不該吃驚。五年來,他常聽說某某大臣的財物被搶。然而這一次他吃驚了。並不是因為皇室被搶,而是一向不傷人的斯諾砍傷了五個人,並將另外一人刺成重傷!。六個人的血洗出了盜賊血腥的本性與麵目嗎?他不相信!一定有原因的……
    “丹殿下,要不要走了?”安東已追過來有一會兒了。他急於離開這裏,因為鄧蘭高地是斯諾的領土,幾個月前發生的事他記憶猶新。他可不要他的殿下掛彩回去。
    “哦,走了。”丹站起身,翻身上馬。突然,不知從哪裏射出的一支箭使他的坐騎受了驚,他摔下來。在安東叫著“有刺客”和士兵們的慌亂中傳來一個不冷不熱的聲音:“不想作客嗎?如此好客的我們怎麼會讓你們這麼快就走呢?”
    丹一行人回頭望去,不覺倒抽冷氣!幾個月前的血腥注定要擺在他們麵前了——是鄧蘭高地的盜賊們!為首的男孩,一襲黑衣,黑色麵罩下射出兩道殺人的寒光。冷峻的臉龐寫滿了殺氣,嘴角帶著冷冷地淺笑。幾柄利劍逼著丹的喉管,安東和他的隨從已被擒住。他——“斯諾”的人馬怎麼這樣多?
    黑衣男孩湊到他的身邊,調笑地口吻問著:“我們如此好客,你不感動?”這男孩的臉丹是這樣熟悉呢!麵前的人與五年前那個厭戰的孩子重為一影。他厭戰,可為什麼又傷了那麼多的士兵?丹更想不通了。
    “葛帝斯,為什麼還不動手?”稚嫩的聲音帶著威嚴像從遙遠的冰山上飄來。丹吃驚了。他眯起眼,逆著陽光看那個端坐在黑馬上的人。
    黑綢的衣製,一身男性的打扮。黑披風,黑頭巾從前額垂下,遮住了右邊半張臉,而露出來的那一半蒼白得沒有血色,完全冷得沒了溫度,冷得揪人心。一頭火紅的頭發也許是長久的日曬,也變成了淡淡的金紅,被黑綢紮住,披在身後。
    “斯諾!”他低叫。
    是他!五年前邂逅的記憶全部複蘇。不經意地低頭,她看見了胸前的十字架,顆顆藍寶石閃著眩目的光。她抬頭,與他那雙湛藍的眸子相對。要讓這雙眸子永遠毀滅?把他獻給撒旦?於心何忍。讓他活?那哥哥呢?三個月前被卑鄙小人用毒箭刺死,使她從此成為孤零零無一親人的人——這凶手——就是這群飯桶中的一個。她沒忘記血仇,因此內心交戰不已。丹看見她的眼裏閃過猶豫。但血仇血報,這是撒旦的法則。她策馬回身飛奔,留下一句話:“快動手,葛帝斯!”
    丹有絲絕望了。難道真得要舔舔血的味道?求生的欲望使他拔劍相迎,心中叫著:“斯諾!你回來!你沒心!”
    馬飛奔在灑著太陽餘輝的原野。風聲和呼吸、心跳溶為一體。她策馬狂奔,身後留著遺憾。
    飛馳的駿馬上,她低低地呻吟:“風,我親愛的,希望你再快些,再快些!能把我帶到哥那裏去嗎?天!我都做了什麼?誰來告訴我該怎麼做?”是的,如果可以,她願意承認那雙藍色的眼眸是有魔力的。就像那個預言了哥哥會早逝的番族女孩的水晶球。
    馬停了,停在鄧蘭高地盡頭的峭壁前。一聲長嘶,在夕照中顯出無限的悵然。
    峭壁下的穀地裏是一片青色的平原,上麵聳立了一座名存實亡的克麗麗城堡。——家。想到這個字眼的時候,心中,苦澀不堪。家的感覺!那是令人牽掛而又神往的。誰來告訴她家的感覺?沒有淚。一切化為難言的淒楚和憤恨。
    深深記得,哥哥在生命的最終時刻把她領到這裏,用斷斷續續的聲音和她說的每一個字。他讓她——伊麗莎白•雷拉娜•斯諾永遠記住:這片土地,太陽升起和落下的地方,每寸土、每個生靈、每個事物都是她的。她做的事要無愧於這一切。因此要慎行一切,因此要穩妥,不要以偏概全。凡事要有王者風範,諸事諸行不要愧對先人。是嗬!可她是怎麼做的?怎麼沒人教她怎樣挽回?
    克麗麗堡在夕照下現出一片神秘的暈圈。她聽哥說過,在她五歲時,一批強盜——那宮廷中的父親的政敵帶著刀槍強行入堡。一場浩劫。十五歲的哥哥和她被義盜們救走。於是他們苟活著,抱著血仇必報的念頭,懲罰著每個宮廷中的小醜。善惡各有所報。今天她錯了這一朝,怎能麵對埋在堡中的父母和兄長?慚愧啊!
    天邊的彩雯彙聚著。她看見哥哥那深邃不語的麵容顯現在天際,在堡的上空,將整個鄧蘭高地罩住。有個聲音對她說:“試圖挽回過嗎?麗萃?試圖挽回!”
    是的!是,哥!超越時間與空間,精力在她身上滋長。“謝謝!”她回身策馬,嘴角那燦爛的微笑該是留給堡中的親人的。
    **********
    “丹?或者我該稱你殿下?”葛帝斯舔著手背上的傷口,盯著眼前這個因寡不敵眾而被他的鞭子捕獲的獵物。他有相當好的劍法,很難駕禦,也很難對付。他傷了斯諾手下的三個人而他葛帝斯也掛了。他相信這金頭發的是個出色的人,絕不是小姐要找的那個暗箭傷人的家夥。“我該拿你怎麼辦?”他剛剛看到小姐的眼閃過一絲猶豫。恐怕這樣的人殺了可惜。
    “隨便。”他鎮定自若,一副要殺要剮敬請下手的從容模樣,與安東及隨從們的神色形成強烈的對比。他們聽到了他拿命開玩笑作賭注該嚇死幾次?好玩!有趣!在這時候他竟還能開玩笑。簡直對自己佩服得五體投地。
    葛帝斯的利劍逼住他的喉管,眼睛瞪著這個催他趕快動手的金發家夥。他已經認出來這個人了。五年前那個在小姐劍下慘敗的人。五年,他長大好多,變的像個大人了。但那雙孩子氣的頑皮的藍色瞳孔還是那麼熠熠生輝。葛帝斯不喜歡血腥,也不想殺他。怎麼辦?
    一聲長長的馬嘶扯破了沉寂。葛帝斯不用回頭也能聽出這是風的聲音——鄧蘭高地上這一匹出眾的駿馬。馬上的佳人翻身下來,站在他們麵前。
    黑色的頭巾取下了,一頭淡金紅的頭發瀉在肩上。她的臉上有了血色,手中提著一柄利劍——烏木的劍柄鑲著銀邊,沒有任何裝飾卻冷酷地讓人不由傾心,一如它的主人。再瞥向她的腰際,劍鞘上有銀製的家族紋章。來不及細看,她說話了:
    “我給你一個機會,金頭發的。你要證明你不是那種暗箭傷人的膽小鬼,而是敢與別人針鋒相對的英雄。如果你贏了,我給你生存的權利。不殺你並保證你以後在鄧蘭高地暢行無阻。為了賠罪,我還願意滿足你的一個願望。但,如果我贏了——”
    “你要殺了我。”艾歐克•丹笑著說,“這才是你的目的吧?不過前麵的條件太便宜我了!”
    “多言無益。”
    劍像劃破天際的流星,飛快地向艾歐克的要害刺來。他笑,穩穩地出劍相迎。這一次,他贏定了。
    她的進攻招招毒辣、放縱而無規律可循,但終究不穩重。也許艾歐克稍稍再用些力就足以震得她虎口生疼。葛帝斯是旁觀者清。
    氣喘。安東等人的驚呼。劍甩落在草地上,沒有聲響。
    結束了!
    她——終究沒有勝。拾起被他的劍挑落在地的黑色披風,等著他說出他的要求。再苛刻也要接受。因為願賭——服輸。
    “我……”他舔舔唇,“要你……”句尾被眾人的驚詫眼神掃射得所剩無幾。
    “繼續說下去!”她同樣驚詫,“把話說完。”
    “我說完了。我說:要你跟我走,在我身邊待一年。”他說。
    開玩笑!這是他第一個反應。要她離開她的同伴,到她最討厭的地方待一年?一年沒天日的,類似小醜的生活?哦,不!討厭的賭約!可她不能違約。他們——她的人講信用的。
    “好!”回答得很幹脆,“但我想回去和大家告別。”
    “悉聽尊便!”他揮手,“我可以在這裏等你過來。”
    不等她反應過來,葛帝斯把她捉上馬,向高地的大本營飛馳而去。她的人都撤了,快得像他們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您為什麼不捉住她?”安東問。有絲得意與不平。
    “她會回來的。”他記得五年前她說”願賭服輸”。她自己該不會忘。對吧?
    “我們坐下等吧。”
    **********
    風在飛馳。葛帝斯的呼吸吹著她的發梢。
    “別去!麗萃!”他說,“我可以帶人回去把他們全幹掉。讓賭約見鬼去吧!好不好?別去,麗萃!”
    他隻有在十分溺愛她時才這麼叫她“麗萃”。可她沒有回答。
    風停住了。
    她回頭,沉沉的目光盯住他的眸子。他也許發火了。不然不會說出這樣沒理智的話。她的目光是親和而無奈的。葛帝斯終於平靜了。歎了口氣。終究留不住她。因為——願賭服輸。
    “懂得照顧自己,恩?別讓別人欺負你。你要是出什麼錯,我不好向斯諾大人交代。還要常送信來。我也要人常去看你。”他交代著,看著認真聽他說的麗萃。
    一年呢!該有多長久?
    他說完了。麗萃摟住他的脖子:“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他的親吻從她的眉梢滑到臉頰,緊緊地擁了她。
    **********
    夜行。她——伊麗莎白•雷拉娜•斯諾,從明天起,將要過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該是怎樣?
    
2024, LCREAD.COM 手機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