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羅玄站立在篝火旁先開了口。
    “請不要讓自己高高在上，坐下來和我說話。”小鳳的語言有時也是冰冷的。
    羅玄坐下後，小鳳先開了口：“我不接受你的道歉。”玲瓏鳳眼中反射著搖曳亂舞的赤焰，“你可不要誤會，昨晚隻是你發病嗎，沒經允許就進你的房間是我要道歉的。”
    明豔的紅色勾勒出她的輪廓。羅玄說：“沒關係。”
    小鳳一楞，小聲嘀咕：“真當我的話是道歉。”
    羅玄：“是我忘了小鳳做事從來不後悔不道歉的。”
    “我以前那麼不開明？那我一定變了很多。”
    羅玄含笑搖頭。
    “師父不相信我？”話語一出，小鳳也是一驚
    。
    羅玄表情一懈。
    小鳳：“我應該道歉嗎？”
    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隻好讓語氣隨合一些：“不用，你以前也是這樣叫我的。感覺回到了過去，中間隔的這20年日月突然變的虛無。”
    “那麼就忘了它。”小鳳的笑容總能衝淡他的憂愁。“讓我們從20年前開始。”
    她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嗎？“我已經是還曆之年，時間改變了我。而你卻還是性情剛烈，古怪頑皮的性子。”
    “一場直念而以。人世千載日月，百輪春秋，除兒時無知混沌十載，接下餘生就並無區別。要是我就索性忘了這20年得失，求得一身灑脫，還自己一個新的20年。”小鳳揚散著自己的感慨。
    所以，她才忘了這20年。羅玄苦笑：“好一個灑脫，隻有小鳳才能做到的灑脫。”
    小鳳歪過臉：“為什麼你不試試？”
    羅玄：“怎能說個拋棄就能忘卻？人活與世有諸多牽連，就這樣隨了自己的意隻會讓許多事行至無法挽回的地步。”
    小鳳：“太注重旁人索事，落的左顧右盼止步不前又有什麼好？還不如該斷就斷，豪氣這一回。”
    羅玄的臉色越來越冷漠，有些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小鳳也注意到了他的變化，靜靜坐回了火堆旁把幹材投進了翻滾的火舌裏。
    “謝謝。”
    羅玄站起身。“謝我什麼？”
    “謝謝你為我看病，讓我可以坐在這裏。靜靜的看著圓月下的夜景真的很好。”
    羅玄：“……”
    ……
    小鳳：“你的病好了嗎？”
    “好了”
    ……
    羅玄：“隻要連用七天藥，你就可以恢複記憶了，”
    “是嗎！很好。”小鳳補充到，“這兩天你日夜為我製藥真的很感謝你。”
    “不用”
    ……
    小鳳站起身拍拍身上。“你瞧，你和我來回道歉感激的。本來是你醫好我的病，我一時高興叫你出來的。”
    “對不起。”
    小鳳笑容可掬的晃著頭；“不要再說對不起呀、謝謝呀、什麼的。今晚上聽的太多了。月色不早了，我可不打算等到看日出。再見了。”
    “再見。”羅玄負身立在火堆旁。白衣上少有的泛著妖豔的紅。
    “你看起來並不像60歲的老頭子，去掉胡子吧。……給自己一個開始。”小鳳低頭笑了笑，向自己房間走去。
    羅玄摸索著下巴：“怎麼？不好？”
    絳雪皮笑肉不笑：“好啊。”
    “那你站在這幹什麼，不是讓你去叫他們嗎。”羅玄也浮著笑意對絳雪說。
    還是不習慣剃了胡子的感覺，又用手蹭了蹭。
    “爹爹。”玄霜一等人剛踏進房門，看見爹爹的動作，眾人一愣。
    小鳳斜著頭悄悄對絳雪說：“你剛才叫我們不要笑，就是指這個？”
    絳雪躲著羅玄巡問的眼光，頭疼的揉著額頭。
    小鳳也瞧見羅玄的注視，索性放開了噪音：“沒什麼好笑的，我讓他剃的。”
    玄霜，兆南兩人又是一愣。
    羅玄挪了挪坐定的身子。今天是什麼天氣？腦中突然冒出這個問題。
    “我昨天想了想，你們三人都是在江湖上行事，武功雖然上乘，卻都不會醫治之術。我不可能時常在你們身旁，所以從今日起我打算教你們醫術。一來救濟他人二來也可保全自己。”
    絳雪推了推還呆木的二位同仁。
    兆南回過神：“羅大俠醫術是出自師尊，怎可教我這個外人。”
    “唉，醫術本就是救人性命，去除災病。隻是自閉思學還有什麼意義。”
    絳雪瞧瞧小鳳：“那小鳳呢？不教她嗎？”
    羅玄轉看小鳳：“你想學嗎？”
    小鳳反問：“你想教嗎？”玄霜被這話又振的一陳錯覺。
    小鳳沒有等羅玄回答“我學。”
    皺著眉頭，羅玄語氣沒有什麼波動：“那好，今天下午未時、申時到書房來，明日加上辰時和巳時。”
    “第七次。”小鳳莫名的說了一句。
    “什麼第七次？”這小鳳怎麼總是語無倫次。羅玄習慣性撫自己的胡須，觸到光滑的下巴無奈的收回。
    小鳳大笑出聲。“第……八次。”
    羅玄臉色一白。
    兆南眉頭一皺。
    剛回神的玄霜又一愣。
    絳雪這個局外人當然是最鎮定的，同情的拍著玄霜的肩膀，可憐的妹妹一定沒想到娘親是這個性情。想起以前自己的性子也是被娘教的玩世不恭，雖然不知彼此身份是以師徒相稱，卻是快樂的日子。浮著笑意，絳雪意味深長的出聲：“第九次。”
    羅玄……
    “金星草釋名是金釧草、鳳尾草、七星草。氣味略苦清寒，無毒。可解熱消癰瘡，解硫磺中毒。憂鬱氣血凝滯而發毒者，非所宜。”羅玄從藥箱中取出一棵草本植木，“這就是金星草，它為水龍骨科植物大果假密網蕨的全草。大果假密網蕨植株高15～45厘米。根狀莖組長，橫走，密生披針形鱗片。葉遠生；柄長5～20厘米，禾稈色；葉片近革質，披針形或矩圓狀披針形，長10～25厘米，寬2。5～4厘米，先端漸尖，基部闊楔形或圓楔形，邊緣軟骨質，多少波狀，無缺刻。側脈兩麵明顯。”“小鳳你聽到我說的了嗎？”
    “沒有。”小鳳坐直了身子，“有必要那麼死板嗎，死記硬背的，那麼多植物一定會記亂的。”
    “相似植物很多，你不記下特性如何分辨？”羅玄木著臉色，把書放下。
    “看樣子呀，我並不覺的有相同的植木。”小鳳也合了書。
    “這幾株哪一個是金星草？”羅玄隨手拿出幾株。
    “第三株。”
    “第幾株是景天？”
    “第二株。”
    “第幾株是天胡荽。”
    “你手裏麵根本沒有天胡荽。”
    “好，今天你不用坐在這了，我沒什麼可教的。”
    “走就走。”小鳳起身跺出書房。
    小鳳踢去腳邊的石頭，不知不覺順著石徹的路來到花園。
    枯萎的花，發黃的草地，已經凋零的樹。
    沒有雪的覆蓋，更顯出它的淩亂。
    “什麼鬼地方。”
    不可以再這樣下去了。絳雪憑著這樣的理由來到小鳳麵前。可真正開口的時候，覺的這樣的行為還是太衝動了。
    “我也很奇怪，總不能和他相處的很好。前一刻還能平靜對話，後一刻兩人就都沉不住氣了。”小鳳覺的自己還可以很自然的笑，“師父是個不愛動怒的人，生氣總是因為我。可我也想，我也不是個火腥子，一吹就著的。”
    “爹爹他還有心結放不下。”
    “是啊，誰都能看出來。他自己到是不在乎。”
    “或許太過在意，反而弄巧成拙。”
    小鳳抬頭直視絳雪：“那就封了記憶，斷了思想，在順其自然和掌控全局中選一個。”腦海裏閃過火焰下他複雜的神情。
    小鳳：“同樣的表情，你們父女表現出同樣的表情。我想我清楚了自己在這場戲中的角色是多重要了。”
    絳雪猶豫地沒有開口。
    “不要怪我用局外人的口氣說話，這並不是我的錯，戲台上站的應當是以前的小鳳，不是我。我也會很生氣，從沒有人告訴我小鳳的過去，你們卻把她的一切負加到我身上。嵐項對我的寵愛，師父對我的拘謹，絳雪和玄霜對我的悉心照顧都是那麼不真實。三年裏，我不斷提醒身邊的人一個叫小鳳，而不是聶小鳳的人的存在，當我終於放棄的時候，開始認為隻要自己恢複記憶就能接納身邊這一切。所以自己才來到了這裏，可是……現在的自己真的想要回憶嗎？可是……現在的自己真的想要為了他們的錯誤而改變現在的自己嗎？”小鳳自己都覺的好笑，“我剛才還教說放下過去，讓自己重新開始。看來，我隻是個傲慢妄想的渺小人類，明明沒有能刺破乾坤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