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童家的小姐，怎麼今日有空光顧積善堂啊？”方踏足積善堂，撲鼻的藥味侵襲而來，後堂一個粗布大衣的老漢就走了出來。
    “李叔叔，我想問一下，我們府上的程伯天天來您這兒抓的是什麼藥？能否告訴我們？”
    李堂主從藥盒裏麵倒出些黃白混合的東西，江月上前一步，“是幹薑和肉桂。幹薑入脾胃，長於溫中散寒健運脾陽而止嘔，肉桂驅寒散熱止痛。。。。。。”李堂主甚是詫異，掃視了他一眼，“這位少爺，粗通醫理。”
    “驅寒散熱止痛。。。。。。”江月嘴裏重複著這樣幾句話。
    從積善堂出來，童暮溪扯住他問道，“你說小雲是什麼病症？”“那我可不能斷定。暮溪，帶我去偏苑吧。”童暮溪詫異萬分，隨即搖頭，“不行，我爹是嚴重禁令任何人去那裏的。”江月點了點頭，“明白了。”
    雖說之後江月絕口不提有關偏苑的事情，在談話間，也很快將此事忘了，但這天夜裏，那痛苦壓抑的叫聲又透過月色隱隱傳來。彼時江月並沒有入睡而是點著油燈坐在書桌邊上看書，所以他第一時間聽見了這聲音。
    “我爹禁令任何人去那裏。。。。。。”童暮溪的話言猶在耳，他重新拿起書，繼續凝神看了起來，卻越發顯得煩躁。那聲音停頓了一會兒又斷斷續續了幾聲，江月坐不住了。驀然合上了書，他披上衣服，出了房門，趁著夜色，憑著這些天他對於童府的熟悉程度，很快就從東院穿到了西苑。打開院子的門，那聲音已經近在咫尺。
    “小姐，忍著，忍著。。。。。。”
    “程伯，暮雲受不了了，給我吸一口。。。。。。就一口。。。。。。”江月一個激靈，這樣的話，他聽得太多了，該不會這丫頭。。。。。。胸中一熱，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推開了那扇門。房裏頭的情形隻能用亂來形容。地上布滿了碎玻璃，淩亂的布料衣服，他的視線移到床鋪上。那個數天之前他還見過的，穿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白衣服，麵帶傲然神色的姑娘，此刻正蜷縮在白色的錦繡床被上麵發著抖，發絲淩亂不堪，臉色慘白的可怕。
    “程伯，程伯！”她叫著，似是刻意壓製但卻仍然可怕顫抖的嗓音。
    “小姐，把這個喝了就會舒服很多了。”
    “不要。。。。。。我不要！”她抓起程伯手上的碗就不管不顧地扔了出去，滾燙的藥汁瞬間澆在了程伯的身上，手上，腿上，程伯低聲悶哼。她眼中頃刻間劃出了淚水，然後一刹那就瞅住了站在門口的江月。她閉上眼睛，然後就見嘴角留下血跡。江月心裏一窒，立刻明白她在做什麼，“讓她張開嘴！”江月衝進來，程伯回首才發現不知何時已經有個陌生人闖入，“你，你怎麼。。。。。。”
    江月皺眉，根本無法忍受程伯的遲鈍，自己坐在床沿，用手去固定住她的下顎，“鬆口，鬆口！”她死死地閉著眼睛，就是不鬆口。
    “你瘋了嗎？居然想咬舌自盡？！”江月低吼道，沒見過這麼不要命的，沒見過這麼自暴自棄的，沒見過這麼絕望的一張臉，一雙眼！“我。。。。。。痛！”她好不容易像是用盡全力般地開口，然後伸出自己原本抓著錦被的手指，以迅而不及的速度塞進嘴中，細白的牙齒死命的咬著手指，仿佛手上的痛苦可以減輕身體內的。
    “鬆開！”江月已經對她的病了然於心，從她病發時的模樣，從她布著血絲的雙眼，從那個被摔在地上的煙鬥。。。。。。如果她再咬著手指，恐怕手指會被咬斷！江月抓住她手腕往外掰，然後瞬間將自己左邊的手臂放到她嘴邊。
    “啊！”幾乎是同時，尖銳的疼痛沿著手臂滲到四肢骨骸，江月痛呼一聲，程伯立在一邊，已然呆住。江月看不到她的臉，隻有烏黑沾著汗水的發絲，隻有已經麻痹的劇痛。一滴，兩滴，三滴。。。。。。他頓感手臂一陣冰涼，一下子愣住。他撥開她的頭發，她發著抖捏著他的手臂在咬，眼睛卻不斷溢出透明的液體。
    “你真的。。。。。。叫如兒？”江月不自禁問出口。
    她沒有回答，漸漸累了，鬆了口，毫無力氣地倒下去。
    江月替她蓋上被子，這才轉身對滿臉深思的程伯說道，“她睡著了，這一陣過了應該今天就不會發作了。”
    “江少爺，你犯了禁忌。”程伯毫無感情地開口，“請你離開。”
    江月心裏有些火了，簡直是老古板，什麼規矩，什麼禁忌？會有一條命來的重要麼？更何況，他剛才。。。。。。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絲絲鮮紅滲出，連感激一下都不會，童家莫非全是怪人？
    “程伯，你這樣可救不了她。”江月冷淡一下，俯下身去撿起地上的煙管，“這東西，隻會害了她。你在給她吸大煙吧？你可知這樣會讓她變本加厲！簡直愚昧！”江月胸口一股火驀然間冒上來，他一使勁，將煙管折成兩半，“你到底是何居心，程伯？你讓她吸這個，是想害死她不成？”
    “我害死她？”程伯看了一眼床上累的說不出一句話的女子，“我告訴你，江少爺，整個童府，最不會害她的就是我程泰來！別以為我不知道大煙是害人的東西，但是大煙至少能讓人暫時忘卻痛苦，這一點我還是明白的。”程伯別開眼，將女子的手輕放進被裏，“我看待她猶若自己的親生閨女，怎舍得傷害半分？”程伯放柔了聲調，“江少爺，並不是我迂腐守著這童家的規矩，隻不過童老爺看這丫頭已經很礙眼了，若再惹出什麼是非。。。。。。”他輕輕歎氣，“別人家都拿自個兒閨女當寶，童家卻不是。。。。。。”
    “程伯，如兒，該不會是童老爺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