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胡說！”程伯幾乎跳腳。
    江月卻淺淺一笑，“程伯，你的反應未免太過激烈了。程伯請放心，今夜江月闖進西苑多有得罪，明日太陽升起的時候，我便會忘了這件事。但是小姐的病恐怕是不能再此耽擱下去了。江月是學醫的，程伯暫且可以信任我，將小姐的病情告訴我。”
    襯著夜色深沉，程伯發出幾經不可聞的歎息，“剛出生三日，麵色發青，嚎哭不止，幾乎斷氣，誰知竟然活了過來，而後每日都要發作一次，她一點點才，病情卻不見好轉，加上這府上每月給的月俸，我也買不起好的藥材，隻得買些幹薑肉桂，想要緩解她的痛楚，但是根本起不了多大的效果，所以才。。。。。。”
    “所以才給她吸大煙？”江月冷哼一聲，果然是鄉間小鎮的匹夫，病急亂投醫。將視線投注在床鋪間已然安靜入睡的女子，他緩緩開口，“這大煙的毒，恐怕她一出生就存在於身體裏麵了吧。想必，她娘在沒生她之前，也吸這玩意。”江月拿起煙管細細端詳一番，冷笑一聲，“害國害民之物，早就該扔。”他隨手一拋，那斷成兩截的煙管在空中劃出一個弧度，出了窗口，不知所蹤。
    程伯仔仔細細打量了江月一眼，麵露驚訝，“江少爺猜的沒錯，這丫頭的娘親活著的時候愛抽大煙，生這丫頭的時候隻剩了一把骨頭，是拚了老命才生出來的。”
    江月微微一愣，原來，童老爺曾經有過兩任夫人。雖然程伯口口聲聲稱如兒並不是童老爺的女兒，但江月心中已經肯定她就是。一出生就不受歡迎的大小姐，生來有莫名的頑疾，被當作鬼魅養在童家最偏的院子，不被承認的身份。。。。。。童家正一層層在他麵前被剝開。
    江月回到自己的房間，卻發現門是開著的，他心中詫異，趕緊推門而入。說桌前，煤油燈下，是父親江懷榮的臉。他眉目犀利，眼睛釘在江月身上，“月兒，這麼晚了，你去哪裏了？”
    江月定了定心，關上了門扉，走到父親麵前，“爹，我要說我是去散步的，是去賞月的你一定也不信。”
    江老爺“乒”地一聲拍了一下桌子，另江月一震。
    “混賬東西，偏苑是你能去的嗎？你這麼做，那童老爺如何能信任你？”
    江月冷然一笑，“爹，你跟蹤我？看來爹果然還是想著江童兩家的聯姻，但是爹，兒子我不想再對童家探尋下去，我想回台州。”
    江老爺瞪著雙眼看自己的兒子，“你說什麼？我已經寫信回台州讓你李伯伯準備聘禮到南潯來，你現在說不想和童家有瓜葛了？你當你老爹是三歲孩童耍著團團轉？”
    江月俊臉頓時變色，“爹，你說什麼？你何時讓李伯伯發聘禮的？爹你從來沒有問過我的意見！”
    “你的意見？”江老爺摸了一把胡子，“你的意見還需要問嗎？這些日子，我和你童伯父看的清清楚楚，你和童暮溪相處愉悅不是嗎？更何況，訂聘禮這件事情我是問過你的，你也沒有反對不是嗎？”江月聞言卻更為惱羞，問過？何時何日問過？他又何時點過頭，答過應？
    “爹，在台州，我也與很多女子相處愉悅，過去在上海讀書的時候亦是如此，難道，每個與我融洽的女子我都要討回台州做妻子？”江月犀利地反擊，江老爺捂住胸口，顫抖地指著江月，“你。。。。。。你真想氣死你父親！”
    江月倒了一盞茶水給父親喝下，才緩緩開口，“當然了，我對童家無好感最大的原因，就是到今日我才發現，童老爺的人品實則是有問題。”
    “哪來的問題！”江老爺隻差沒有跺腳。在他看來，童暮溪和江月，是金童玉女，天作之合，無論從模樣，家世，背景，談吐學識，他江懷榮要的，就是這樣的兒媳。隻是獨子江月太過自負，也清傲了些，所以他更想讓江月能夠認同童家的小姐，那樣可謂皆大歡喜。誰知在江月眼裏心裏，竟成了亂點鴛鴦譜了。
    “爹，你可知偏苑住著誰？”
    江老爺皺眉，擺了擺手，“住著誰也不管你爹我的事情，就是住著那觀世音，天仙子也與我們無關。”
    “爹可曾想過，童家有兩個女兒？”江月凝望窗扇外頭的夜色，一輪明月當空掛，完美無缺，“在童暮溪之上，童老爺還有個女兒。”
    江老爺被兒子這種說法弄糊塗了，心漸漸不浮躁了，而是疑惑，“月兒，你是說，童笑海除了童暮溪。。。。。。”“對，童老爺家的另一個千金，就住在那偏苑。”江月拖了一張椅子坐在江老爺對麵，“童老爺，有個將近二十年來都沒有承認過的女兒。”
    江老爺偏著頭思索了一會兒，然後笑開了，“那又怎樣？絲毫不妨礙我們和童家結親家。”
    “童老爺如此對待自己的親生女兒，你說，我若是娶了他們家的女兒，會是什麼下場？爹，你不就看重他們家的財勢？童老爺心胸狹隘，自私自利，他會把童家的家財給我？”江月已然看透童笑海，一個精明的，卻狠心的官宦，商人。他江月，如果要和童家扯上了關係，就是入了侯門，孽深似海，這往後的生活，明著暗著，都得揪扯太多。他江月好奇心再重，也不想淌這樣的渾水。
    “江月，月兒啊，你老大不小了，這樣要拖到何時？你爹今年已經六十，恐怕也等不到抱孫子的那一刻！”
    江月心裏也冷了下來，斟酌片刻，他隻能硬硬地開口，“那麼，我就隻好讓爹多等幾年了。對不起爹，我累了，今日的談話到此結束吧，太晚了，爹爹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三更半夜我們父子聚在一起，隻為了討論如何瓜分童家那些財勢吧？”
    “啪！”江老爺想也沒想，就伸手甩了江月一個響亮的巴掌。江月緩過神，眼神如炬，嘴角調處一個弧度，他擦去了血絲，“爹好久沒打我了，現在請爹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