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露的手緊緊抓著胸前披肩的流蘇，“我，我……”
    鄭局長坐著不耐煩了，“我什麼我，老實交代，要是有一點虛假，你可擔當得起嗎！？”
    韓修微微蹙眉，姚照文對鄭局長輕聲說道，“還是讓小韓來吧！”
    鄭局長有點怔仲，但也不好拂姚照文的麵，看了韓修一眼，便點了一根煙，吸起來。
    韓修轉頭看向約露，繼續報以微笑地問道，“請你回答我剛才的問題！”
    約露咬唇停滯了許久，才慢慢吐出話來，她的聲音帶著不可抑製的顫動，“今天晚上，我和秦經理在一起，中途的時候……我起來想上廁所，也隻是那麼幾分鍾的時間，我在廁所裏就聽到臥房中有經理的一聲慘叫聲……於是，我就趕緊跑了出來，然後……然後，就看到經理躺在床上，死了！”
    “那你沒看到凶手嗎？”
    “沒有，我出來的時候，房間裏什麼人都沒有，就隻有經理。”約露艱難地說著。
    韓修看得出她的表情並不是說謊的樣子，他征求地看了看姚照文，姚照文正朝他這個方向看來，彼此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姚照文對約露說，“好了，沒你的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約露走後，姚照文說道，“依現場情況來看，秦經理不可能是自殺，明顯是他殺。看來這個凶手是有備而來，在約露小姐上廁所的短短幾分鍾時間裏，就完成了這起殺人事件，並斷了他的手掌，而且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
    他一進到房間的時候，就仔細留意過，房間裏沒有留下一點屬於凶手的軌跡。
    韓修認同的點頭，“而且我想凶手還是個練家子的人，你們看死者的斷掌處，若是沒有個十幾年的功力，完全是沒有這種削鐵如泥的能力。”
    白大發深陷在沙發中，也是神色陰暗，“要正的是有人和我作對，直接找我拚不就得了，可是這樣神秘地殺我的手下，這……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啊。”
    鄭局長坐著沙發上，早已疲憊地打哈欠了。他慵懶地說道，“我看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今夜已晚，我們還是先回去，明日再做斟酌。”
    白大發說，“那我叫人送送各位！”
    鄭局長擺擺手，“不必了，我自己有司機，倒是這位韓先生一個人深夜回家不安全！”
    韓修賠笑著，姚照文說，“小韓明天第一天上班，還需得鄭兄多多袒護啊！”
    鄭局長豪爽地笑著，“那是肯定的，小韓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我一定要重點培養！”
    兩人又彼此寒暄了片刻，但是韓修卻覺得久的像過了一個世紀，心想，他們官場上的人物還真是能客套。
    鄭局長鑽進車子，朝他們揮揮手，算是告別。
    韓修也禮貌性地朝他揮手，搖晃了一會，自我感覺有點白癡地收回。
    姚照文一拍他的肩膀，“走，我送你回家去，明天可是第一天上班啊，可得早起，更何況還出現了這檔子的事情，你明天還得再來一趟，仔細調查一下夜芙蓉裏麵的人脈關係，看看有什麼蛛絲馬跡。”
    “老師，對於這件案子，您有什麼看法？”韓修走至車門前，停住。
    姚照文頓了一下，說道，“說真的，在司法界混了這麼多年，看著那麼多人死來死去的，我都看得麻木了，更何況現在死的是又是一個人人喊打的壞男人！”
    韓修一楞，“老師何出此言？”
    “你剛從學校出來，不知道秦寶的臭名聲，他可是上海灘裏人見人惡的人，為人欺軟怕硬，見風使舵。強搶民女和打家劫舍也是常幹的！要不是白老大罩著他，他能瀟灑到今日？！”
    “您的意思是他死有餘辜！？”
    “他的確是死有餘辜！”姚照文肯定地說道，又看著韓修，“但是你要記住了，不管是該死的，還是不該死的，你的職責就是讓真相顯現在大家的麵前。我已經和鄭局長那邊打好了招呼，他雖是個老油條，但還是賣我關係的，你進去以後，凡事小心，這個案子是你表現自己的絕佳機會，好好幹！”
    姚照文說到這裏，拍拍韓修的肩膀，示意他上車。
    韓修一回到家，就爬上床死死睡去了，今夜的死人事件，並沒有讓他覺得寢食難安。相反，他睡得很好，其間還做了幾個小夢，具體夢見什麼他忘記了，重要的是，他睡得很香甜。
    連他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能這麼置身事外，難道就是因為那個秦寶是個該死的人物，所以他就少一分替天行道的正義感。
    但是這個美美的一覺，卻讓韓修在第一天上班的時候給壞事了。當韓修朦朧地張開雙眼，抬起手，看手表時，還是嚇了一大跳，居然早就過了上班的時間了。
    他迅速地穿好衣服，出門前再三照了照鏡子，以確保自己衣冠整齊，走到弄堂的出口處，叫了一輛黃包車，就向警察署駛去。
    坐在車上的時候，他替自己編排了好幾種第一天上班就遲到的理由，別看他在破案的時候，侃侃其談，據理力爭。但是在生活當中，他還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尚且沒見過什麼世麵的小男人。
    雖然早就在心裏打好了腹稿，但當麵對著鄭局長那張油膩膩的大餅臉時，韓修還是誠實地如實說了。
    鄭局長這次倒是大方，他拍打著韓修的肩膀，“沒事！昨晚那麼晚回去，累著了？哎！現在你們年輕人的身體真是不行了，還不如我們這些老頭子啊！有空的時候要多鍛煉鍛煉啊！”
    韓修被鄭局長這突來的熱情給愣住了，心裏那種厭惡的油膩感又湧了上來。
    這個時候，從大廳的另一側傳來了一串窸窣聲，接著是女士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噔、噔、噔”聲。
    這個略顯尖銳的聲音一直從大廳的那頭，慢慢地向這邊離近。
    伴隨著正午的陽光，在大廳的正門口，一張女人的臉，頂著滿頭的氤氳，出現在了韓修的麵前。
    這是一個穿著軍裝的女人，高而瘦，她的臉和她的人一樣，給人感覺很清瘦。但也絕對不是什麼瘦骨嶙峋的營養不良的樣子。而是一種清高、傲慢、冷豔的味道。
    清高、傲慢、冷豔。這三個詞語，就是韓修初次見到蘇媛時的第一印象。
    事實也證明韓修看人的眼光還是挺準的。蘇媛在第一次見到韓修時，正眼也沒瞧過他。
    她腳上的那雙摩登的靴子，穩重且有節奏地朝鄭局長和韓修走來。
    “哎呦！蘇小姐！”鄭局長目光炯炯的。
    一聽鄭局長這獻媚的語氣，韓修就知道眼前這位冷豔女子肯定來頭不小了。
    果然，鄭局長轉頭就對韓修說道，“這位是蘇司令的千金，蘇小姐，此次她也是為了夜芙蓉的案子主動請纓來的。”
    “鄭局長好！”蘇媛幾乎是麵無表情的，嘴角一個上揚，算是微笑。“以後我就是您的部下，您叫我蘇媛就可以了。”
    鄭局長忙不失地給她看茶讓座，“司令最近可好，哎！瞧我這陣子一直很忙，也沒時間去看望看望司令大人。”
    “局長一心為國為民，我想家父也定會深深體會到局長您的一番心意的。”蘇媛接過鄭局長遞上來的一杯上好龍井茶，意思一下地抿了一口，又放下。
    韓修算是看多了官場上的你來我往，但是像鄭局長這樣阿諛奉承的，還是第一次正真見到。
    現在鄭局長的眼裏，就隻有一個司令的千金小姐，完全把他當空氣了。不過這也好，他懶得說一些倒牙的話，酸死。
    “昨晚的那件案子是誰負責的？”
    是蘇媛清晰的問聲，謝天謝地！好歹是回到了正題上。
    鄭局長這才仿佛想起一直坐在旁邊當啞巴的韓修，笑著介紹道，“這位是韓修，這個案子就是由他負責的。”
    蘇媛因為鄭局長的回話，這也才注意到韓修，潔白修長的脖子優雅地轉了一個度數，就像白天鵝，有著一種天生的高貴，她看向韓修，“這位先生瞧著麵生，新來的？”
    韓修笑道，“我今天第一天上班！”
    “我也是第一天上班，以後多多關照！”蘇媛也笑，不管是意識性的笑，還是發自內心的笑，總之這一笑，讓她的麵部表情看起來柔和一點。
    “我好像以前在報紙上看到你。”蘇媛又說道，看著韓修的目光從打量變成了細瞧，“韓修、韓修，這個名字好熟悉……”
    韓修想提醒她一下，自己就是當年那個在司法界紅破半邊天的，突破“密室殺人事件”的，和姚照文一起出現在報紙上的，頭號新聞的男主角。
    蘇媛思忖了一下，馬上就想到了，臉上有了驚詫之意，“看不出，你就是那個案子的偵破者。”
    韓修笑，“我隻是打打下手，還是全靠姚老師的幫助！”他承認自己是個虛榮的男人，就像是在此刻，他很想從眼前這個冷豔傲氣的女人嘴裏，聽到一兩句關於自己的讚美。
    但是沒有。
    蘇媛臉上的詫異過後，馬上又恢複了她冰山女王的凜然之氣。
    “你破過案子，是有經驗的，那我就放心了。這次夜芙蓉的案子，就由我和你一起負責解決吧，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說著蘇媛伸出了手，韓修猶豫了一下，握住了她的手指尖。
    “合作愉快！”他輕輕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