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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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芙蓉,上海最有名的歌舞廳。
夜深了,民宅裏的燈都一盞盞的熄滅了。但這個時候就是夜芙蓉最熱鬧的時候,閃爍的霓虹燈下,美女們的大腿盅惑般地綻放在開叉的旗袍底下,讓人魂之為銷。一輛輛高級轎車,如水般地湧向夜芙蓉。來這裏的都是富商巨賈、名門子弟。他們來這裏消費,揮金如土,更多的是玩女人。
某個房間裏,男人和女人的呻吟聲此起彼伏。
歡愉過後,秦寶摟著懷中的嬌豔女子,意猶未盡地狠狠親上一口,掏出一支煙。女子粘在他的身上,馬上服務周到地替他開火。
秦寶猛地吸了一口,閉上眼睛,又輕輕地吐出煙霧。隻覺得整個人如墜雲霧般,飄飄欲仙。
約露知道秦寶每回一幹完這事,就喜歡來一支煙。
她瞄準時機,盤上秦寶的脖子,聲音嬌柔的似滴出水來,“秦爺,你說話不算數呢!”
秦寶豆大的眼睛,往她白花花的胸前一瞥,“我怎麼說話不算話了!”
“你答應過我,要捧我的!翩翩在夜芙蓉當紅了那麼多年了,現在多人老珠黃了,還這麼紅……”約露委屈道,小嘴撅起,一副我見猶憐的楚楚模樣。
“哎!翩翩有白爺照應著,我也沒辦法。”秦寶揉著約露的香肩。
約露憤恨的,“那我豈不是一直沒有出頭之日。”
“哎!你別心急嗎,你是我的女人,我難道還不幫你!翩翩她都三十出頭了,就算白爺再怎麼照著,花無百日紅,她能紅到什麼時候啊。到時,我力捧你,你還不就成了夜芙蓉的當紅歌星嗎!”秦寶猥瑣地笑著,一雙大手又開始不安分地在挪動起來。
秦寶並沒有注意到,黑暗中,一雙眼睛,正死死地盯著他。
他的末日到了!
韓修想著自己明天是第一天上班,吃晚飯後,就急急地上床睡覺了。
誰知睡到一半,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就吵醒了。
韓修迷茫著睜開眼睛,極不願意的下床,雙腳掛在床沿,摸索了一陣,才勾到了鞋子,又隨意找了件衣服披上,便去開門。
門一打開。
“韓修,趕快跟我走!”
月光有點刺眼,韓修拿手擋住,好一會兒,才適應過來。
“姚老師!”他驚訝,“怎麼是您?您這麼晚了有事嗎?”
姚照文拉著韓修就走,打開車門,就把韓修推上車,“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韓修剛睡醒,腦袋尚且還不是很清醒,被姚照文一個推上車,腦袋剛好撞在車頂上,這一幢反而把他撞清醒了。他看到姚照文臉色凝重,便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姚照文的車速開得很快,“夜芙蓉發生了一件殺人案件,就在剛才。”
夜芙蓉!韓修的腦海裏首先跳過這三個字,全上海的人都知道夜芙蓉是幹嘛的,雖然說這個地方很受男人們的歡迎,但是卻不受同樣身為男人的他的歡迎。在他看來,那裏就是個包裝精美的窯子,去那裏的人就和嫖客沒什麼區別。
“死者是夜芙蓉的秦經理,是白老大的得力手下。他是在和女人睡覺的時候,莫名其妙被殺的,具體情況,等到了,我們再說!”
韓修“哦”了一聲,就陷入了沉默。姚照文顯然是在注重培養他,為了他今後能在上海樹立威信而栽培他,想到這裏,他感激地看了姚照文一眼。
車子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駛著,十月的季節,天氣已經漸漸轉涼。風從半開著的車窗裏灌風而過,韓修冷得一個哆嗦。開至夜芙蓉前,姚照文一個急刹車,車胎在地麵上拐了個弧度後停下,留下一個轉角的痕跡。
走到夜芙蓉門前,早早有警員等候在那裏,
“姚先生,您來了。”為首的一個穿著警服的中年男子,微笑著對姚照文道。
韓修一眼就認出,這位不正是上海警察署鄭局長嗎!經常出現在各大新聞報紙中頭條的人物,他的公事和私事皆是各大媒體報社的探查重點。
今晚連鄭局長都親自出麵了,可見這夜芙蓉是多麼的受重視!
“哎呀!姚先生,可是把您給等來了!”站在鄭局長旁邊的一個男人說道,聲音洪亮的像一頂洪鍾,他身材高大,大腹便便,穿著白西裝,那裏麵的白襯衫勉強撐著他那足以和孕婦媲美的大肚子。大概是胖人都容易怕熱,盡管韓修覺得自己一個勁地冷的直哆嗦,可那個男的還是一直在擦汗。
韓修心裏猜想,就應該是夜芙蓉的老板白大發了。白大發,白大發,這個名字還真是有意思,和本人倒是絕配啊!
白大發的目光在霓虹燈下閃爍著,越過姚照文,在韓修身上停留了片刻,“這位是?”
“這位是韓修韓先生,也是我的好友!別看他年輕,人家可是少見的奇才啊,前幾年的師範大學的那起密室殺人案件,就是他偵破的!”姚照文介紹道。
韓修笑而不語。
白大發驚訝的笑起來,興許是太胖了,臉上肉多,兩隻眼睛眯成一條縫,“哦!沒想到姚先生還藏著這麼一個人才,那麼今晚的事情,就有勞二位了。”說著,一邊做手勢請姚照文和韓修進去。
一進去,韓修聞到的,就滿是女人的胭脂香氣和男人的酒味。雖然今晚這裏發生了一件殺人事件,但似乎對這些尋歡的人們沒有一點絲毫的影響,歌女們繼續在唱歌,舞女們繼續在跳舞,男人們繼續花天酒地。
在這個亂世裏,一條人命的逝去,對於人們來說也許已經是麻木了。
韓修今晚出來時來的急促,衣物也是隨意拉過來的一件,再看鞋子,居然就是一雙平日休憩時用的拖鞋。當發現那些客人們用一種嘲笑的眼神看著自己時,韓修真想馬上找條地縫轉下去。
歌舞廳裏麵的道路都站著一排精壯的夥計,看到白大發走過來,都齊刷刷地異常高亢地喊一聲,“老大好!”
白大發一邊走,一邊簡要地說了幾句,“被殺死的是我們夜芙蓉的經理秦寶,手法很簡單,就是他的胸前正中插著一把刀,一刀斃命!”
姚照文好像在深思,未發言。倒是韓修想到什麼,開口,“為什麼篤定就是他殺呢,說不定自殺也是有可能的!”
白大發看著韓修這個年輕人,搖搖頭,“不可能,不可能是自殺。我對秦寶實在是太了解了,說他貪生怕死都不為過,怎麼會自尋短見呢!更何況,他的右手被砍斷了,切口處完美光滑,根本不可能是他自己做的。”
“你說他的右手被砍斷了!”一直深思不語的姚照文突然問道。
白大發點點頭。這時迎麵走來一位妖嬈的女子,豔紅色的緊身旗袍,胸前別著一朵怒放的牡丹花,她的妝容亦和這一身裝扮搭配的天衣無縫,說不出的一種嫵媚動人。
但是遠看尚且可以,待走近了,借著頭頂耀眼的燈光,還是可以看得出她眼角那掩飾不住的歲月的痕跡。
鄭局長眼前一亮,馬上叫道,“翩翩小姐,好久不見啊!近來可好!”
翩翩塗著口紅的薄唇如一朵血色薔薇,微微上揚,她抿嘴笑著,這是她在交際場上慣用的笑容,“多謝局長掛念,翩翩很好。”轉頭,又對著白大發,臉色有點微恙,“約露已經醒了。”
白大發道,“恩!你去把約露叫過來,我有話問她!”
翩翩“恩”了一聲,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韓修注意到鄭局長的目光可是至始至終追隨著翩翩小姐,心中當下一笑,怪不得時常在報紙上看到有關於他的桃色新聞,看來還真有其事啊!
他們一直往前走,拐了個彎,再上二樓,在二樓的一個小房間門口,白大發停了下來,“就在這裏!”
門口和房間裏麵早有警察部署好了一切,任何閑雜人等都不能再進入這個房間。
鄭局長看了看姚照文和韓修,“姚先生是老手,還是先生先請吧!”
姚照文也不多客套話的,就邁進了房間裏,韓修緊跟其上,接著白大發,鄭局長,還有幾個持槍的小警察也都跟著進來。
這是他第一次到夜芙蓉這樣的歌舞廳來,剛才走進時,他就注意過了。夜芙蓉的一樓是大廳,總台,還有歌女舞女們化妝的地方。二樓,是各個歌女舞女們住的房間。三樓就是大小各異的套房,都是為了那些在準備這裏過夜的客人準備的。
這裏是三樓的某個房間,韓修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仔細觀察這屋裏的任何一個細節。
因為事情發生後,白大發就封鎖了這裏的一切,所以現場的任何東西都沒有改變。
房間雖然裝飾的很豪華,但是擺設並不累贅,追求的是一種簡約大方的風格,所以房間裏麵的擺設物並不多。
從房間的唯一一個路口進去,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張乳白色的梳妝台,這是上海灘上隻有富貴人家才用得起的洋貨。梳妝台過去,是同色係的衣櫃,衣櫃在左上方就是那張躺著死者的超級豪華大床。
秦寶赤裸著全身躺在床上,正如白大發所說的那樣,一把尖刀插在他胸口正中的位置,一刀斃命。從胸口流出來的血彌漫了這條床單,凝固成了暗黑的血凝。秦寶的臉上沾著幾根女人的頭發絲,還有微微的口紅印。他的右手耷拉在床邊,到了手腕處,齊齊地被割掉了手掌,切口整齊光滑,沒有一點毛糙。他的嘴巴張開著,眼睛迸出,有血絲凝固著。
韓修可以把這種表情現象想象成,死者在突然被插入一刀後,睜開眼睛想看清凶手時的模樣。這種表情,可以是痛苦的表情,也可以是當發現凶手的身份後,驚駭的表情。又或者是兩者合一。
因為是夜裏,所以韓修也不能清楚地查看一下這裏的地形。
房間裏沒有開窗戶,空氣中一直憋著一種腐敗和血腥的味道。
姚照文形式化地問了白大發幾個問題。
“這個人是什麼身份?”
“他叫秦寶,因為跟隨我多年,所以我提拔他為我們歌舞廳的經理!”
“他生前,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
“說不得罪人,那是不可能的!現在這樣的亂世,我們都是江湖上混的,偶爾得罪一些明裏的暗裏的人,那都是沒準的。”白大發掏出一支煙,旁邊的手下馬上開好火,他吸了一口,悠悠地吐出。
他說的對,像現在這樣的亂世,平時走在大街上,突然冒出幾個人,捅你一刀,這都是很常見的。
上海雖然設有警察署,但大部分時候也是個擺設而已。除暴安良?為民請命?這是少之又少的。韓修在這一刻突然為自己這個從小就向往的職業,感到了一絲困惑。
但是凶手為什麼還要砍掉秦寶的一隻手呢?韓修百思不得其解。
“白老大平時為人慷慨大方,義薄雲天,教導的手下也是響當當的,那……又會是得罪了哪路人呢?”鄭局長右手握拳,放在唇邊,做思忖狀。
韓修看了看赤裸著全身的秦寶,還有他身下淩亂不堪的,皺巴巴的床單,問道,“秦經理死前不是和一個姑娘在一起嗎?那現在這位姑娘人呢?”
在說到“姑娘”這個字眼的時候,韓修馬上厭惡地想到了“妓女”這兩個字。
“我已經讓人去叫了,剛才她昏死了過去。”白大發道。
約露裹著一條深顏色的披肩,微微顫顫的在翩翩的攙扶下走進了房間,她的頭發淩亂著,臉色蒼白的像一張白紙,她一見到那麼多人,就連忙擺手,“不是我,不是我,人不是我殺的!”
韓修沒有了剛才一進到夜芙蓉時的拘束,姚照文給他一個鼓勵的目光。
他神色平和地對約露說,“你先保持冷靜!我們隻是想問你一些問題。”
約露的身體還是一個勁地發抖,陪她一起來的翩翩小姐坐在她旁邊,安撫地摟著她的肩膀,“約露,沒事的,不必緊張,你如實回答就是了。”
韓修看了一眼翩翩,這位全上海鼎鼎有名的歌女,他是聽說過的,她的大篇幅海報經常掛在各個街口,供人瞻仰著,不知有多少男人想著擁她入懷,也不知有多少女人因為她而家庭破碎啊!
約露喝了一口熱茶,稍微平靜了一些。
韓修繼續提問,他盡可能用最平緩的語氣問道,“你能具體說一下,今晚秦經理被殺時的情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