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根據車上先進的電子導航設備，無聲駕駛著，我坐在旁邊，心不在焉地望著沿途的風景，而位於後座的陳澤良，則是一副嚴肅僵硬的表情，顯得心事重重。
    也難怪，現在的這條線索到底有沒有價值還很難說，萬一答案是否定的話，那我們不僅是在徒勞地浪費時間，而且也幾乎不知道再該去何處挖掘線索了。
    想到這裏，我也皺了皺眉，覺得一陣煩躁，連看風景的心情都蕩然無存，於是索性閉上了眼，誰知就在這時，陳澤良卻突然道了句：“真的要謝謝你們，若不是你們的話，這一係列的事，恐怕早已讓我崩潰掉了。”
    這句話語調平緩誠懇，應該是出自肺腑。我不由地轉過頭去，隻見陳澤良兩眼正望向窗外，而並不是朝我們看來，我立馬便明白，他絕不是那種習慣說感謝之言的人。
    年輕時候的學識才華，以及中年後的商海輝煌，使他有足夠的底氣恃才傲物，不必求於任何人。不過這次卻不一樣，他所要麵對的，是一個龐大的黑勢力團夥，這或許是他以前從未曾經曆過的。
    對於這種人，最好是別讓他有過重的虧欠感，於是我道：“大可不必言謝，我們也是為了徹底查清麥卡錫的失蹤才介入進來的，如今事情既然這麼複雜，我們更不會就此撒手了。”
    話雖如此，但使我不遺餘力的另一個決定性因素還是陳琦，若不是為了她，我想那處深海峽穀裏即便長滿著鑽石，也是絕對吸引不到我的。當然，這話我不可能當著陳澤良的麵表出來，至於他有沒有察覺，那就不知道了。
    相對於我，歐陽則要瀟灑得多，他隻是從後視鏡裏望了陳澤良一眼，並嘴角一揚，即算作回答。
    很快，前方視野裏出現了一座頗具規模的尖頂教堂，顯然那就是目的地所在。歐陽也是提快車速，迅疾駛了過去。
    教堂的名字就省略了，無非是音譯的不同罷了，沒多大意義。總之泊好車後，三人徑直走進正門，對工作人員表明了來意。對方顯然也是有所準備，馬上將我們引領至後麵的辦公區域，就這樣，十分鍾不到的時間內，我們便很順利地見到了那位唐約翰牧師。
    唐的年齡看起來跟陳澤良相仿，不過精力卻是充沛十足，對於我們的到來，他表現出了極高的熱情。而且在看過歐陽的那份‘FBI’證件後，更是表示全力配合。
    歐陽也不跟他囉嗦，很快便直入主題道：“唐牧師，您應該還記得那位曾兩度拜訪過你的麥卡錫先生吧？”
    唐約翰點了點頭，說：“當然，他的失蹤案也是轟動一時，本地各大報紙都曾報道過。而且，我對他的印象，也格外之深。”
    “噢？印象頗深？此話怎講？”
    唐約翰苦笑一聲，歎了口氣，道：“因為在他見我之時，我便感覺到了一絲征兆，誰料一個禮拜後，他竟真的出事，這怎麼可能叫人忘得了呢？”
    “那他來這裏找你，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我不禁有些急切了。
    牧師看了我一眼，然後沉聲答道：“他來這裏，是為了他的兒子。”
    “他的兒子？”陳澤良這時像是領悟到了什麼，道：“莫非，他是來立遺囑的？”
    什麼？遺囑？我幾乎為之一怔，不過隨即也明白過來，沒錯，提前立遺囑確是西方人時興的作為，別說在麥卡錫那番中年，即便更年輕一些，都並不罕見。
    三人目光齊射向唐約翰，想要確定答案。牧師撇了撇嘴，做了個不置可否的表情：“用遺囑這個詞好像有些不大恰當，但若是不用，也不知該如何稱呼了。”
    “究竟是什麼？”歐陽顯然沒心情玩詞語遊戲。
    “是一封信，他寫給他兒子的一封信。”
    “一封信？”三人麵麵相覷了片刻後，由我自然而然地提出建議：“能讓我們看看嗎？”
    “這個……”牧師有些麵露難色，道：“按照對麥卡錫先生的承諾，我必須在他兒子成年之時，親手轉交，所以你們的要求，恐怕……”
    “我們並非要拿走它，隻不過是希望根據上麵的內容，找到偵破案件的線索。你大可不必擔心，我們不會跟任何人提起此事。”歐陽很擅長攻心術，那是張口就來。
    唐約翰略微遲疑了一下，終於點點頭，同意了我們的要求，不過他提出一個條件，那便是信件至始至終都不得離開他的視線範圍。接著，他站起身，走進房間的裏間，約莫兩三分鍾後出來，手裏則多了一件深藍色的信封。
    陳澤良接過，小心翼翼地拆開，然後用兩指拈出了一張信紙，展開一看才發現，唐約翰說的一點沒錯，確實是一封普通的信而已。
    “親愛的邁克（顯然是麥卡錫兒子的名）：如果你能見到這封信，那麼我十有八九已經到一個很遙遠的地方去了，很遺憾，爸爸不能再為你過生日了，而你，也必須學會獨立和自強。這個世界很現實，也很殘酷，它虧欠了你是如此之多，幾乎讓你不能承受，不過相信我，孩子，這些磨練必將使你更有勇氣去麵對它。
    好了，兒子，我想你一定不會忘記爸爸時常對你講的那個故事，一遍又一遍，直到你厭煩也堅持在你耳邊重複，想起來了嗎？對，就是那個故事。
    現在你已經成年了，再回想起來，勢必會認為那隻是則童話吧？但是現在我可以告訴你，那並不是童話，而是真的，那故事裏麵的主角，就是你父親。
    不要驚訝，也沒什麼好驚訝的。我說過，這個世界虧欠你太多，也該是回報的時候了。當然，我希望你能宏圖大展，開創一番成功的事業，不過人生總難免會有例外和變數，若有一天，當你走投無路，抱怨上天不公時，你就可以去嚐試開啟這道門了。而這道門的鑰匙，就在我們家的那間畫框廠裏。
    不過我必須最後提醒你切記一點，這個秘密對你來說，也許並不是件好事，你得慎重考慮，不到萬不得已之際，我不建議去冒這個險，總之一切三思吧。
    最後祝你一生幸福。——永遠愛你的父親，道格拉斯•麥卡錫。”
    果然有顆縝密的頭腦，字裏行間中，沒有一句敏感詞彙的提及，想必任何不明就裏的人讀罷後，都不會對此感到絲毫興趣，或是產生深究下去的念頭。換句話說，這封信，他希望除了自己的兒子之外，再無旁人看得懂。
    若非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由來，恐怕我們也難以理解上麵的話，不過現在不同了，三人一眼便可看出，麥卡錫在為他的兒子做著指引和暗示，而這，恰恰是我們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