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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晉森收到陳砂的電話,卻是在三天之後。
陳砂的話語很簡潔,隻要求和他談談。
當他無神地掛斷後,才發現自己已經消極而空白地度過了三個日夜。
屋外下了大雪,當他走出門才發現自己隻穿了一件薄短袖,低咒一聲隻得回身換了一套保暖風衣,換衣時他頗為納悶,明明自己記得還是初夏,為何一轉眼成了冬天。
抵達咖啡館的時候,隻有陳砂一個人坐在角落處,朝他招手。
薛晉森顯得很沒精神,坐在那裏點了杯黑咖啡。
陳砂始終不說話,觀察般的看著他。
服務小姐優雅地端來咖啡,薛晉森禮貌接過,卻在碰觸對方的手指時全身激起一陣電流,當他回過神時,咖啡杯已碎在了地上。
對方愧疚地道歉,薛晉森卻仿佛沒有聽到一般,怔怔看著自己的手指。
陳砂伸出手想要握住他,卻又再度傳來電擊般的感觸。
薛晉森幾乎是本能地推開他,喘息道。
“對不起,我。。。。。。”
陳砂卻點點頭,嚴肅道。
“我知道,森。。。。。。你隻是病了。”
薛晉森全身一震,不明所以地抬起頭。
服務小姐已經換上了一杯新的咖啡,他並沒有喝,隻是不斷地往裏麵加砂糖。
陳砂靜靜地看著,等當他加滿了整整一杯並吞下一口後,才輕聲問。
“森,我記得你從不喜歡加這些甜料。”
薛晉森卻笑了。
“很美味,像是愛情。”
他不知道為何會突然說出這句話,仿佛似曾相識。
正迷茫之際,隻聽對麵的陳砂道。
“森,昨天學校院長給我來了電話,去德國萊比錫大學深造名額有兩個,你不是一直想去那裏攻讀專科?我也正想放掉國內的事務所,不如我們一起去——”
“留學?”薛晉森打斷友人的話,笑道:“我記得這屆醫學院的紀連很優秀,怎麼也不會輪到我——總不會是你給學校砸錢了吧?”
陳砂微微一笑,並不否認。
“名額這東西,本來就是模棱兩可的,社會總是現實的。總之我已經安排好了,隻要你點頭,至於你現在工作的單位,我也打過招呼——”
“等下。”薛晉森適時阻止他。“我還在念博士班,連實習都未參加,怎麼會有工作單位?”
陳砂臉色沉了下來,沉思一會,突然問道。
“森,還記不記得現在是幾月?”
“自然是五月。”薛晉森哈哈一笑,又瞅瞅窗外。“隻是,明顯天氣異變了。”
他難得開玩笑,陳砂卻冷汗直流,絲毫沒有想笑的欲望。
“森,我們上一次見麵時多久前?”
“一星期前,你不是還和我一起去了私人會所打壁球?”
陳砂剛落下半空中的擔心,薛晉森卻又道:“我打算去留學,反正呆在國內也沒有什麼值得留下來的人事。”
就這一句,陳砂的心便猛烈地跳起,除卻興奮還有一絲激動。
的確,去留學是他的主意,可老實說他從未真的想過薛晉森會同意,因為他知道隻要唐米與森在一起一天,森便不可能真的隨他離開。可從現在的發現來看,他得到了一個很振奮的消息——
森,忘記了唐米。
無論這是因為什麼,他感謝老天爺。
陳砂整個人都不禁顫抖起來。
“我餓了,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薛晉森說完這句,便率先走出了出去,一推開門,便是刀子般的冷風割在臉上,他皺眉將手插在衣兜裏,走向自己的車子,來時沒有注意,自己開來的卻是一輛黑色的“LEXUSISF”,他不禁皺眉回頭問道:“陳砂,你又借走我那輛藍寶基尼了?”
陳砂結賬走出來,並沒有回答。
事實上,就他所知,薛晉森已經至少一年以上沒有開過那輛愛車。
薛晉森並沒有在意友人的回答,掏出車鑰匙插進門孔,看著眼前車上這扇冰冷而漆黑的門,他莫由來地驚恐起來,抬起頭卻看到明亮的車窗上反射出無數的蝴蝶,如同離弦的箭般向他飛撲而來!
他低叫一聲,抱頭滾到了車輪下,然而它們卻是不肯放過他,撲落一身,團團緊圍,其中一隻掛在他的眼皮上,不顧他驚恐的大叫,如同子彈一般紮入了他的肌膚,那一瞬他幾乎聽到自己經絡骨骼被刺破的聲音,如同噴湧的血泉,破碎的玻璃,刺耳而駭人。
他從未如此驚恐而歇斯底裏地大叫,直到陳砂將他狼狽地拖出車輪並用力給了一巴掌,他還在劇烈的顫抖。
眼前的焦距依舊模糊,然而他還是在驚恐地四處張望,就怕還有蝴蝶要來殺他。
“森!森!”陳砂緊緊抱住他,感同身受一般地驚恐著。
薛晉森隻覺世界都在不斷旋轉,劇烈地昏眩熟悉地襲來,昏倒在了地上,最後隻能看到蒼白的天空以及四周圍滿的好奇人群那一雙雙冷漠而詭異的雙眼。
仿佛每一雙都是禁忌的世界,每一雙,都是另類的門。
他害怕,這樣陌生而觸電般的世界。
陳砂第一時間將他送到了醫院,唐教授失蹤後,他一度擔心過薛晉森犯病,如今很顯然他的擔憂並不是杞人憂天。
接手治療的是一位陌生的大夫,再看了薛晉森的病例以及谘詢了陳砂一些問題後,麵色凝重而嚴肅地說:“必須接受藥物治療以及深度催眠,立刻!”
陳砂早亂了心神,慌亂答應了。
然而當陪著薛晉森推進催眠室那刻,他反悔了。
大夫幾乎是惱怒地阻攔。“你想害死他麼?還是想要他進瘋人院?”
“不能讓他想起來——絕對不能!”陳砂怒吼著。
“那麼你就毀了他。”醫生扯開他的手,繼續工作。
“我寧願毀了他,也絕對不會將他交給那個女人。”
醫生終於聽出端倪。“陳先生,恕我直言,你隻是病人的朋友,並沒有決定病人記憶的權利,他的記憶現在是片段的,藥物隻能暫緩他的腦部活動,卻控製不了他的心,他要遺忘什麼以及記憶什麼,都是任何人無法插手的,現在病人如同溺水在記憶的海洋裏,無法沉下也無法浮出,就那樣痛苦地一遍遍等待窒息,這種痛苦是我們無法想象的,而我現在對他深度催眠,隻是為了拉他一把,之後的記憶重組抑或是恢複,都隻能由他的大腦自己決定。”
陳砂聽到最後,未記得幾個字:“痛苦。。。。。。溺水。。。。。。”除卻他知道薛晉森正在受罪,他無法再接受任何別的想法。
對薛晉森的愛在他的心中,是如此的自私以及脆弱。
他痛恨這樣的自己,然而還是隻能接受醫生對薛晉森的催眠。
他終究沒有勇氣進入催眠室,當醫生走出來時,便看到一臉憔悴的陳砂。
他一路跟著醫生去了辦公室,問道。
“他怎麼樣?”
“忘卻了三天前的記憶,再之前的也都很混亂,大概約有兩年的記憶,被他暫時遺忘。”頓了一下又說。“這種情況很罕見,大抵是受了很大的刺激才會產生這種病狀,大腦自我逃避現實,卻還是忘得不夠徹底,加之他本身的病例便越發特殊,我還需要給他加些藥,現在最好的治療便是讓他一個人獨處,最好不要出現任何可以刺激到他的記憶的人或物。”
陳砂點點頭。“他多久會醒?”
“催眠後立刻便醒了,他的病例特殊,幾乎無法正常入睡,何況這樣的情況下,我更是不能讓他‘走火入魔’。”醫生最後四個字說的很是奇特。
陳砂並沒有深究,隻擔心道:“那麼他現在的生活可否自立?”
“基本上行為不會有任何障礙,隻是我說了,他最好獨處。”醫生看到他麵色如此沉重,安慰道:“放心,病人現在很好,隻要他想,立刻出去跑馬拉鬆都不是問題,他的行為完全自由。”
陳砂因這一句突然不安起來,本能地起身跑回催眠室,推開門,果然已不見了薛晉森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