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沙發上的孫奕秋看著地板，雖然剛剛才擦過，但總覺得還是不幹淨啊。於是她起身，再次拿起了抹布。擦過地板後，她看了看茶幾，這個好像也不夠幹淨，接著便擦起茶幾來，其實在這之前她已經擦過了。孫奕秋的家並不髒，甚至可以說是潔淨無比，每一樣東西都幹淨如新，可是一想到一會兒刑事偵察科的探員會來，她總覺得不收拾得幹淨是不行的。因此這一早上，她幾乎都重複著以上的事情。
    “媽媽，一會兒要來人嗎？”身後傳來女兒魏詩詩脆生生的聲音。
    “呃，”孫奕秋轉身看到女兒站在樓梯上以一種俯視的姿態看著自己，莫名得有一陣局促，“沒有。”
    “可是你已經擦了一早上的地板了。”魏詩詩似乎並不相信。
    “啊，那是因為地板太髒了。”孫奕秋起身手裏捏著抹布。
    “那為什麼要對老師撒謊說我生病了，不能去學校？”魏詩詩盯著母親，說話的語氣與神情像個大人似的。
    “那是，那是……”麵對女兒的詰問孫奕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該如何向女兒去說，也不知道麵對探員女兒會說些什麼，正當這個時候門鈴聲響起，孫奕秋如釋重負地看了女兒一眼，“媽媽去開門。”
    “哪位？”孫奕秋隱約猜到了來人但還是問了一句。
    “請問是魏家年先生的家嗎？”對講機裏傳來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
    “是的。”孫奕秋應道，她感到女兒正用審視的眼神看著她，這使她越發的局促起來，接著對講機裏報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孫奕秋應了一聲，“好的，我馬上開門。”
    接著她打開了房間大門，不一會兒，門口便出現一位身材修長，長相俊逸的男子，白色T恤外麵套著墨綠色的薄外套，下身是隨意的牛仔褲，這樣的裝扮讓孫奕秋微愣，這個人是負責此次案件調查的探長？
    “抱歉打擾了。我是D市犯罪調查局刑事偵察科探長百裏奚，這兩位是我的同事程逸和小九。”百裏奚遞出了工作證以及對未成年人問訊的批複令。
    在他身的小九和程逸一起低頭問好，然後抬起頭看著眼前的女人。嗯，是個嫻雅而漂亮的女人，是和楚昭完全相反的兩種類型，兩個人再一次達成共識。
    “你們好，請進，家裏有點亂，不好意思。”孫奕秋說著做出邀請的姿勢。
    孫奕秋說家裏很亂，實際上擺放著真皮沙發的客廳非常幹淨，所有東西都放在適當的位置上，中間點綴著幾件高檔的裝飾品彰顯出主人的身份。
    “啊，我們還是先換鞋吧。”百裏奚看著光亮得有些晃眼的地板說道。
    “沒關係的，不用在意。”孫奕秋微笑著，努力地使自己看上去顯得正常，但她還是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發抖。
    “為什麼不呢？你明明最討厭地板不幹淨的。”魏詩詩走到鞋櫃前，取出拖鞋遞到百裏奚等人麵前，“我媽媽擦了一早上的地板。”
    “好的，謝謝。”百裏奚等人換下拖鞋。
    “你們是探員？”魏詩詩背著手若有所思地看著百裏奚，明明是問句但她卻是用陳述的語氣說出。
    “是呀。”程逸露出溫文的笑容，“你真聰明，我叫程逸，你呢？”他向魏詩詩做出了握手的姿勢。他知道對於這樣的小孩子要以對待大人的態度來對待他們反而更容易交談。
    “魏詩詩。”說著詩詩也有模有樣地和程逸握手。
    “喂，眼鏡兄你真是老少統吃，上到九十九下到剛會走，一個都不能少呢！”小九小聲地打趣道。
    而一旁的百裏奚也如法炮製對魏詩詩伸出了手，“你好，我叫百裏奚。”
    “你好。”魏詩詩和他握了握手，然後衝著他眨著眼問道，“你長得真好看，我可不可以用五羖羊皮來贖你呢？”
    百裏奚微愣，接著露出燦爛的笑容，蹲下身來望著詩詩：“不可以，因為我的祖先早在一千三百多年前就被秦穆公贖走了。”
    “噢，這麼說你不是那個百裏奚嘍？”魏詩詩歪著頭問道。
    “我是他的子孫。”百裏奚說道。
    “喂，眼鏡兄，什麼五羖羊皮來贖，這孩子在和老大說天書嗎？”小九碰碰一旁的程逸問道。
    程逸扶了下眼鏡，丟給他一個不學無術的眼神，輕聲道：“是曆史上五羖大夫百裏奚的典故，這樣高深的學問以你這種智商是不會明白的。”
    “你……”小九狠狠地甩了他一記飛刀眼，如果眼睛再大點估計連眼珠子都能飛出來。
    “詩詩，你是上小學二年級吧。”百裏奚微笑著問道。
    “過了暑假就是三年級，所以我現在是上三年級。”魏詩詩一副小大人一樣的表情。
    “嗬，原來三年級了呀，那麼詩詩算是大人了。我們今天有些事情想要問一下你和你媽媽，可以嗎？”百裏奚說明自己的來意。
    “好啊。”魏詩詩點點頭顯然她對百裏奚將她歸到大人這一類裏很滿意，“是案件訊問嗎？那就坐在這裏問吧。”說著魏詩詩指了指客廳裏的沙發。
    “你怎麼知道？”小九突然覺得這孩子有點可怕。
    “電視劇不都這麼演嗎？”魏詩詩斜睨著小九，那眼神分明是在說：你OUT了。
    “嗬嗬，差不多，那謝謝你了，詩詩。”百裏奚等人在沙發上坐下，孫奕秋端上茶之後就在女兒魏詩詩的身邊坐好，與他們隔桌而對。
    “這茶真好喝！”百裏奚輕啜了口茶說道，入口醇綿帶著淡淡的芬芳，應該是上好的龍井。喜歡咖啡的百裏對於茶也略通一二，有時間的話他會為自己泡壺好茶，但他有時間的時候卻很少，所以他還是喝咖啡多一些。
    “呃，不好意思，請問你們究竟想問什麼呢？”孫奕秋開口，想到昨天丈夫的神情，她的手下意識地握住女兒的。
    百裏奚放下茶杯，坐正身體直視著孫奕秋，“是上周關於海邊的那件案子，我記得當時您說和女兒一起在海邊玩，那麼您去過這個地方嗎？”說著百裏奚從程逸手中的黃色檔案袋中取出一張照片遞到孫奕秋的麵前。
    孫奕秋接過照片，照片上是海邊一塊巨大的礁石，她拿照片的手微微有點顫抖，“沒，沒有。”說著她將照片還給了百裏奚。
    但百裏奚並沒有接過照片，而是看向魏詩詩，“詩詩你呢，去過嗎？”
    “沒有，我們兩個一直在一起，我沒去過詩詩也不可能去過的。”孫奕秋搶著回答，“探長先生，這和案件有關嗎？”
    “因為當時楚昭正和人在這裏談話。”百裏奚看到孫奕秋的眼神中流露出不安，接著他看向詩詩，“詩詩，聽說你的水球不見了，是怎麼弄丟的？”
    “嗯，應該是順著海水飄走了吧。”魏詩詩看著百裏奚眼神單純。
    “知道飄到哪去了嗎？”
    “不知道。”
    “呐，你看這是不是你的球？”百裏奚拿出了另一張照片。
    魏詩詩接過照片，點點頭，“嗯，這是我的球。你們在哪裏找到的？”
    “是和楚昭阿姨談話的那位叔叔在礁石那邊找到的。”
    “噢，是飄到那邊去了。”
    “是呀，所以你也追了過去，對嗎？”百裏奚說著，接著看向一旁的孫奕秋，“您也跟著過去了，是這樣的吧？”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這樣說。”孫奕秋的臉色有些發白。
    百裏奚直視著對方的眼神：“您和女兒追著被海水衝走的水球來到了礁石旁，找到水球卻沒有馬上離開，因為你們看到了楚昭正在和一個男人談話，而且你們也聽到了談話的內容。他們正在說的是……”
    “不，我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孫奕秋大聲地打斷了百裏奚的話，她的臉色蒼白得仿佛失去了血色。
    “有人看到你們了，是水果攤老板的兒子，他用望遠鏡看到你們在偷聽楚昭的談話。”百裏奚故意放慢語速，使得對方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小九和程逸看著今天一反常態咄咄逼人的百裏奚，隱約地覺得真相似乎會在今天揭開，難道凶手是眼前這個溫柔的女人？
    孫奕秋的眼睛一瞬之間瞪得大大的，身子開始顫抖著，有些僵硬地坐在那裏。
    “媽媽……”魏詩詩輕輕地拉著孫奕秋的手。
    “詩詩，”孫奕秋的表情有些扭曲，可能是她極力想對女兒露出笑臉的緣故吧，“媽媽沒事。”接著她抬起頭，望著百裏奚，“是的，我們是去過那裏。詩詩的球順著海水漂到那了，我跟著她追過去，看到了楚昭和那個男人。”接著她用哀求的眼神望向百裏奚，“我們能不能不提那件事？”
    “那詩詩你也聽到了那件事嗎？”百裏奚望向魏詩詩。
    “是的。”魏詩詩點點頭，臉上露出厭惡的表情，相對於母親她倒鎮定得像個大人。
    “緊接著詩詩跑向水果攤去買西瓜，你也跟去了是嗎？”百裏奚接著看向孫奕秋。
    孫奕秋並沒有回答，放在膝蓋上的手將衣服捏皺，嘴唇微微顫抖著。
    百裏奚似乎並不期待她的回答，接著說下去：“然後你們在那買了西瓜，隨便拿了這個東西。”說著百裏奚又將另一張照片遞到了她的麵前。
    孫奕秋看到照片的那一瞬，整個人就像沒了電的玩具人一樣癱坐在那裏，望著百裏奚的雙眼開始充血。
    “接著看到了走過來的楚昭，於是……”
    “你不要再說了！”孫奕秋發出一聲近似淒厲的聲音，低下頭雙手抓著頭發，啜泣起來，一張照片從她的手中飄落——刺死楚昭的那把凶器同時也是水果攤丟失的那把水果刀的照片。
    所有的謎團都解開了，凶手就是那個人，可是心裏卻為什麼沒有一絲興奮呢？百裏奚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收隊。”
    “老大？”程逸和小九詫異地看著百裏奚，剛才他說的是收隊不是帶走嗎？明明已經知道凶手了，可是為什麼……
    但出於對百裏奚的信任這兩個人還是默默地支持著上司的命令，離開的那一瞬，百裏奚再次回頭看了看那個人，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