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忐忑的等了好幾天，他不知道聞一鳴什麼時候能知道鋼筆已經可以用了，他更加不敢去問，隻能煎熬的等待。
    等待是最讓人心焦的事情，他的身體還在機械的工作，心卻已經飛到了聞一鳴身上。
    要是他可以變小就好了，那樣就可以偷偷呆在書房，就能第一時間知道聞一鳴的情況。
    撓心撓肺的太難受了。
    莫曉不知道的是，聞一鳴其實隔天就知道了鋼筆已經能用了，但他按下不說。
    這件事情，聞一鳴很清楚不是莫曉的錯，甚至他是想討好他的，可結果卻好心幫了倒忙。
    當時一瞬間他甚至想如果沒有把人帶回來就好了，這鋼筆連他都舍不得，竟然讓莫曉弄壞了。
    他當時被怒火衝昏了頭腦，滿心都是那隻不出水的鋼筆，根本無暇照顧莫曉的心情。
    等他發現鋼筆沒有辦法恢複，就像破鏡無法重圓一樣。他的煩躁到了頂點。
    那鋼筆是那人攢了好久，又輾轉送到他手上，已經不僅僅是根鋼筆，更代表了他們的情誼。
    如今再回憶那段往事，喉頭依舊會不自覺的酸澀，如果不是……，哎。
    年少那段刻骨銘心的故事，就像一塊頑石，牢牢的卡在他的興頭上，堅固、永不磨滅。
    他本是一個有著清晰人生規劃的人，周圍的親戚朋友無不誇讚他冷靜、聰明、專注，一定能成大事。
    他知道他從小備受矚目，他們崇拜他，愛慕他。加諸在他身上那些目光，讓他無法犯錯。
    他是他們的偶像，所以沒有人敢靠近他，他就像那些人身中高不可攀的尖塔，美麗，但永遠無法接近。
    直到那人的出現，才叫他體會到朋友的溫暖，那人會關心他的心事，用心的為他準備生日驚喜，不是那種一堆人的假熱鬧，而是就獨他們兩個人，策馬揚鞭，或者是溪邊戲水。
    他像一個太陽，用溫暖的陽光融化了他身邊的堅冰。
    卻在某一天太陽突然消失，久居在暗夜中的人，無法在忍耐寒冷。
    當他舍棄了一切，千裏奔赴，才發現一切不過是他的自作多情。
    故事的結尾並不是大家喜歡的有情人終成眷屬，被留下了的隻有這根鋼筆，於是這根鋼筆就成了他慣常用的筆。每當握住那冰冷的筆杆，心頭還是能憶起那時的溫暖。
    時間一長，到了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習慣了它入手的重量、溫度，和它閃耀的顏色。
    這鋼筆就像他的年少時光的紀念品，承載著他的回憶、感情和隱秘的心事。
    它應該一直陪著他，可半路被一個不懂事的人破壞了。就像在風雨交加的海麵，一隻迷了路的大魚，撞破了他的小船。
    魚固然無辜，但是他即將付出生命的代價，所以就算被遷怒，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他剛開始確實是不想理會莫曉，但憤怒的情緒意料之外的並沒有停留很久。
    當他看到莫曉失落的樣子的，心裏燃燒的大火逐漸熄滅。當他看到莫曉再度將自己封閉，不再參與任何的同事之間的討論，不顧身體連續加班。
    他的心會微微刺痛。
    但每當他看到那根鋼筆，這種感覺就會叫他強製壓下去。
    他擔心會重蹈覆轍，他擔心自己其實並沒有從那場年少的打擊中走出來，自己是否能夠接受莫曉？
    如果他連莫曉碰一下鋼筆都會生氣，那他真的能給莫曉帶來幸福嗎？
    所以之後的時間裏，他是在逃避，誰也不會想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聞一鳴在感情上會如此猶豫。
    向來自信的他，也會膽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這樣的事情竟然也會發生在他身上。
    回頭想想，他們兩人的關係本來也是一次意外，如果不是喝了酒，如果，那麼就用這次機會撥亂反正。
    不如就這樣讓走偏的關係重新回到正軌。
    ……
    莫曉被組長拉進會議室的時候心裏醞釀出了不少猜測，他工作上手之後，組長甚少找他。
    一般有事也直接在工位上說了，把他一個人拉來會議室，定是有大事要說，
    他默默的觀察了下魯凱的臉色，四方的臉頰，眉頭舒展著，好像並不是壞事。
    魯凱示意莫曉隨便找個地方坐。他將會議室的門關好。坐到了莫曉的身邊。
    “公司有個政策，還沒最後敲定，現在在找有意向的人，所以我今天和你說的，你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魯凱平靜的看著他。莫曉點了點頭。
    “是這樣，公司這幾年業務擴張的很快，所以總公司想把每個省的辦事處變成分公司。自然，省內其他地市，就要建立相應的辦事處。”
    說罷，魯凱停了一會，他看了眼莫曉，仿佛在等他消化。
    莫曉心裏一咯噔，他仿佛已經知道了魯凱接下來要說什麼，心跳也隨之加快了幾分。
    “現在公司的情況，你也來了一年了，應該知道我們公司雖然人多，但是公司的平均年齡偏大。很多人的孩子剛上小學。”
    “如果這個時候叫他們去外地不合適，而且能夠支撐外地業務，還要過硬的職業素養，我想了很久，覺得你很合適。”
    魯凱說完不慌不忙的喝了口水，等莫曉的回答。
    莫曉聽懂了組長的意思，如果他答應了，那他的職業生涯將會有巨大的飛躍，大公司裏麵的崗位，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
    崗位的上升空間，隻有上麵的位置空出來，才會有人能夠補充進去。
    新人，往往需要3~4年的積累，才會在職業生涯上有大的變化。
    而這個機會意味著莫曉直接跨過了兩年甚至更多的時間。
    簡直就像天上掉餡餅。
    同時他的工作能力也被組長肯定了。他很感謝組長。
    但是轉念一想，如果去了外地，那他和聞一鳴就算完了。
    俗話說見麵三分情，如果再連麵都見不上，那就真的毫無挽回的餘地了
    思及此處，他發亮的眸子又逐漸暗淡了下來。
    他不能走，工作上的機會還會再有的，但是感情的事情不能等待，也不能遲疑。
    靜默了一兩分鍾，沒有等到莫曉的回應，讓本來很篤定的魯凱有點意外。他以為莫曉會歡欣鼓舞的立刻接受。
    這種事情落在誰身上，恐怕都會迫不及待的答應。
    可是他從莫曉的表情上看到了糾結。魯凱心裏歎了口氣，還是年輕。
    “沒事，這個事情也不會這麼快就定下來，現在也是隻是總部的一個想法，等具體落實應該會有一段時間，你可以用這段時間好好想想。”
    “但作為前輩，我還是要告訴你，這個機會很難得，把握住了，你可能會一飛衝天。”
    魯凱雖然沒有想到莫曉居然沒有立刻答應，但也很體諒他，畢竟也是需要好好考慮的事情。
    莫曉感激的點了點頭。
    這幾天莫曉一直在想這件事情，去，對他職業發展很有利，但是也意味著和聞一鳴關係的結束。
    不去，他還年輕，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兩廂衡量下，他還年輕還是有機會的，等聞一鳴的氣消了，他再去求他，肯定可以和好的。
    考慮了幾天，他還是選擇了放棄，魯凱不讚成的注視著他，拉著他分析了半小時的厲害。
    可他已經下了決心，所以並沒有改口，魯凱作為過來人覺得他錯過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但也無可奈何，莫曉不去，他也不能代替他做決定，他隻得將他決定彙報給上級。
    這件事情的審核人是聞一鳴。
    但是給莫曉機會並不是他授意的，他不會去幹預公司的正常人員調動。
    是魯凱覺得莫曉很有潛力，所以才找他聊，誰想到，人家自己並不這樣想。
    魯凱沒有辦法隻得報了其他人上去。
    聞一鳴看了眼文件，覺得沒什麼問題就將材料交給了總裁。
    現在的總裁是上麵調下來的，之前的何總，聽說是因為有人舉報他的工作作風。調到其他區域了。
    新來的總裁，對待工作非常負責，公司在他的帶領下，業績屢創新高。
    對於總部這次的這個計劃，他很重視，反複的看了聞一鳴交上了的材料。
    留下了人，沒讓他走。
    聞一鳴知道這是總裁對名單人選還有想法。
    新來的這位總裁叫趙任，年紀不大，四十五六歲，對工作很認真，鐵麵無私。
    他手裏捏著一頁名單，眉頭微蹙。
    “一鳴啊，這名單我覺得挺好，各方各麵都考慮過了，但是這我聽說公司不是有個叫莫曉的新人挺厲害。”
    “怎麼這次沒加他嗎？”趙任工作方麵很厲害，他和前任總裁之間交接工作僅僅半個月就完成了
    如此之外，還全麵的掌握了公司的大小人際關係，每個員工的工作能力，家庭環境，個人訴求，包括個人性格。
    他在做決策的時候，也不武斷，親和力很強，員工的工作熱情都叫他激發出來了。
    聞一鳴也很尊敬他，微微握緊了手中的文件，“魯組長找過他了，他拒絕了。”
    趙總聽到居然被拒絕了，很詫異，怎麼會有人拒絕這樣的機會。
    如果莫曉答應，發展順利的話，他至少能夠減少十幾年的奮鬥，這次放棄了誰能保證這樣的機會日後還會有呢？
    “年輕人不懂得輕重，這樣，一鳴你抽時間再找他聊一聊，務必讓莫曉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
    “告訴他別考慮不周，就倉促做決定。”
    聞一鳴點了點頭，出去的時候將辦公室的門順手帶上。心裏有些煩躁。
    此時他心裏仿佛住了一隻怪獸，那怪獸用鋒利的爪子抓撓他的心。
    質問他，你真的不知道莫曉是怎麼想的嗎？
    你敢說他拒絕這樣的事情，是因為不想離開你？
    是你想分手，結束這個錯誤，但是又遲遲沒有動作，而導致人家一直抱著希望。
    你吊著人家，現在看到人家為你放棄了如此優秀的機會，你是不是很高興啊？
    看到自己的魅力不減，心底裏怕是在竊喜吧。
    他想反駁，但卻無力阻止，那怪獸越長越大，越來越囂張。將他的胸口塞滿，叫他呼吸難受。
    在工作上向來雷厲風行，處理感情問題幹淨利落的人，在麵對莫曉時他仿佛變了一個人，猶猶豫豫，反反複複。
    這天下班，之後，聞一鳴給莫曉發了一條訊息。
    聞一鳴：今天下班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在樓下等你。
    這段話的時間和上一次兩人發消息，中間足足隔了有半個月。
    莫曉遊移不定的看著灰色背景上的這段話。
    聞一鳴要說什麼？
    莫曉：好。
    回完消息，莫曉捏緊手機，久久無法平靜。
    連日來的糾結、等待，終於要在今天揭曉答案了嗎？
    那柄懸而未決的利劍，終究會有落下的那天。
    時間不顧世人的挽留，太陽西下，很快就到了下班時間。
    莫曉：我現在下去嗎？到哪裏找你？
    聞一鳴：嗯，現在下來吧，我在地庫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