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美容頭腦簡單，直言不諱，“姐在這裏開幼兒園好啊，旁邊的門麵空著，曬坪麵積大，既能掙錢，孩子多也熱鬧。”
    “你姐多讀了幾年書，花花腸子，九曲十八彎，她的想法可能多一些。你能識大體，顧大局，很不錯！”趙和平為了家庭和睦，欲言又止，“藝農想當兵的事，八字還沒有一撇，到時候自然會有所安排，你現在別考慮其它問題，修心養性，準備結婚。”父親的話極其管用，趙美容退至閨房，仔細品味著每一言語的含意，似懂非懂，千愁萬緒。
    樓上父女倆在商量，樓下母女二人忙著密謀。趙新容由婆家而來，下了單車，看到偌大的堂屋空空蕩蕩，以為爸爸妹妹都出去了。她來到廚房見母親獨自掰紫扁豆，於是端了把木椅子邊幫忙幹活，邊陪著聊天，“媽，我聽說中秋節還是姑媽來送的節禮，藝農怎麼不親自來呢？”
    夏玉鳳深惡痛切，恨不能將那渾小子當飯蚊子，一巴掌扇開，“那家夥名堂多著呢，聽說腿上的傷又複發了，走路不方便。這就是巧，前幾個星期看見他在路中間招手搭車，往赤剅口方向去，沒打照麵，沒跨我的門坎，關鍵時刻不能動彈了？你姑媽眨眼一個主意，滿肚子陰謀詭計，誰知道是人話，還是鬼話！”
    趙新容趁機煽風點火，探明虛實，“上次姑媽講過，誌農今年春節回來結婚，家裏少了房子，條件不好，想讓藝農做上門女婿。這次姑媽來送節禮，沒有談到美容結婚，那麼長時間過去，究竟怎麼安排的？”
    “你姑媽向來是鐵雞公，一毛不拔，中秋節送了一隻水鴨子，十斤白酒，一封月餅，兩個包裹，還好意思提親，我巴不得把那些東西扔出門外！”夏玉鳳的嘴巴如同潰口的河堤滔滔不絕，奔騰咆哮，“她挖了二十多年牆角，裏裏外外，大大小小隻顧著羅家，我算看透了。那時候她家裏窮，嫁過去接二連三生孩子，真的是叫花子坐月子，要什麼沒什麼。我們趙家成了她的大本營，幾乎被掏空了，大米、菜油、雞蛋、粽子，稍許好一點的東西，不明不白就少了，真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趙新容不明就裏，“既然羅家那麼窮，姑媽年輕時長得很標致，幹嗎一定要嫁過去，那不是明珠暗投，往火坑裏跳，擺著受苦受累？”
    “鬼使神差，愛上了那個外地窮漢子，兩個人的感情刀剁不斷，火燒不散，有什麼辦法？”夏玉鳳繪聲繪色，一臉的鄙夷，“你奶奶最不是一個好人，倒拐子盡往外拐，什麼東西，都要偷偷摸摸往她家裏送，連紅糖、糯米、豌豆醬，小東小西也不放過。有次我從外婆家裏回來，轉彎處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犯神經病似的自言自語：”天上的雲東蕩西遊，一坨一坨白得像豬油，我要是能夠買到兩斤板油，給閨女補身體多好！”原來是你奶奶柱著根拐杖，背了半蛇皮袋東西，一瘸一瘸地走不利索。我就蹊蹺，難道她腳摔傷了，走過去一摸，好家夥，裏麵裝了兩條中心糍粑，還有隻老母雞在布袋裏放肆掙紮。之前，她總是嘮嘮叨叨，黃鼠狼吃雞如何厲害，要不是我親眼目睹，她肯定會說老母雞又被黃鼠狼叼走了！”
    趙新容樂得合不攏嘴，“做媽媽的肯定最心疼女兒噻，家醜不可外揚，這事要讓別人知道了，會下巴笑脫臼的！”
    無恩不結父子，無仇不結婆媳。夏玉鳳盡情數落著趙家的老祖宗，死無對證，隻能任她去講，“你奶奶當時恨不能鑽地縫，還自圓其白說乖話，”我看那兩條糍粑長毛綠黴了，你的孩子珍貴，吃了會拉肚子，給愛蓮家那幫小土匪度命去。”那時候羅家遷過來沒多久，要多窮有多窮，除夕吃年飯，少了筷子，隻好從壁子上折斷麻杆湊合，算是苦到家了吧！遇上這堂人，我也跟著倒了大半輩子黴，如今美容前仆後繼，又跟著你姑媽去受苦，難不成上輩子欠了他羅家什麼？”
    趙新容火上澆油，“奶奶也太不明智了，羅家擺著窮得叮當響，搖窩裏訂下這門親事，簡直是把孫女往火坑裏推，當時怎麼在想，真是莫名其妙！”
    夏玉鳳疾首蹙額，怒不可遏，“全吃了你奶奶的毒藥，埋下禍根，不管後人死活！你爸爸當了村長當支書，他同意了我有什麼辦法？我在趙家隻有做牛做馬，累死累活的份，哪有發言權？招郎也好，嫁女也罷，我辛辛苦苦幾十年的家產等著全是姓羅的。現在我想穿了，不拚死拚命幹，做人有啥意思，眼睛一閉，再多的錢財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