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死相隨俱塵土卷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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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沒幾日我便讓孫成海去信通知司馬潤我們一行人已平安抵達平陽,並且如願見到了慕容衝,算是在這裏安置下來了。我還在信件上加蓋了安和公主之寶,也就是一方小印,我出宮的時候將印寶帶了出來,圖的是日後危難時刻或許可以救命。
孫成海暫時留著尹侍衛與張侍衛的骨灰沒有交給司馬潤,也許他心裏有自己的想法是我不得而知的。司馬潤囑咐孫成海要忠心耿耿地保護我,這也許是廢話,隻怕孫成海保護我的心,比他司馬潤都真誠。
我也挑了個日子跟孫成海說我現在很幸福,讓他不要再內疚和自責了,但他看我連床都下不了,卻是如何也無法將這話十足聽進耳朵裏去的。
因為我暫時沒法下床,便也勸慕容衝回了幾趟太守府,我總不能做的太絕,畢竟那裏才是他的家,那個家裏的女人才是他的妻子,盡管如此,他也是不在太守府過夜的。
這一日晚間,用完膳後我將司馬潤跟我說過的那個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以及聽段隨所言我推斷出來的經過告訴慕容衝,問他有何種看法,是不是我真的是司馬昱的女兒。
哪料慕容衝眼皮也沒抬一下便徑直問道:“你難道沒有想過你娘完全可以在結識司馬昱之前便已經與你爹私定終身了嗎?”
一句話將我雷到裏焦外嫩,他的意思是說,我還是段起延的女兒?“做公主有什麼好……”慕容衝不帶任何溫度地接了一句,我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姐姐清河公主慕容灩。燕國滅亡,清河公主不得不做了亡己國之君的妃嬪,她外表嬌柔,其實心中赤肝裂膽,一身的辛酸苦楚也無人憐惜,唯有她自己承受,她還有太多的東西要擔負,雖然僅僅是表麵上的。
我將慕容衝的頭摟在懷裏,緊緊貼住自己的的胸口,溫柔道:“我又不是公主,我是鳳皇的楚楚,隻是鳳皇一個人的楚楚……”
慕容衝聽了之後微笑著將臉埋在我胸口蹭了蹭,立刻撥弄的我心猿意馬,我有些把持不住便深深地去擁吻他,才吻了兩口就被他硬是扒拉開來,憋的麵色紫紅道:“你別引火燒身。”
我想想下、身還沒有痊愈,要是再傷上加傷,更要多養幾個月都不知道,實在是得不償失,隻得老實放手悻悻做罷。然後又覺得慕容衝方才說的似乎挺有道理,如果宇文錦蘭與段起延真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又有婚約在身,擦個槍走個火也是正常。我與慕容衝也是兩小無猜、青梅竹馬,若不是因為多年的分離,說不定也早就私定終身了,但那司馬昱難道是白癡嗎?他發現宇文錦蘭並非完璧之身還能這麼篤定我就是他的骨肉?
我將心中的疑問說給慕容衝聽,慕容衝隻是淡淡一笑,道:“司馬潤在撒謊。其實事情很簡單,是你想複雜了,司馬潤比司馬昱更早結識你娘,或許他根本就知道你爹的存在,但是為了自己的前途,他用了不光彩的手段相助司馬昱。司馬昱隻是不願失去一個女人,倒未必願意要那女人腹中的孩子,否則當年你父母雙雙過世之際你仍然有機會被擄走,也不會被你姑姑接進宮裏了。司馬潤一心要你做安和公主,隻是想讓自己的仕途更加坦蕩罷了。”
一席話說的我心裏拔涼拔涼的,原先隱隱最壞的猜測被另一個人從口中說出來,就仿佛得到了證實一般,“那,你覺得我爹當年的突生怪病是怎麼回事?”我又緊接著問道。
“十之八九是出於司馬昱與司馬潤之手。”慕容衝的語氣很篤定,但轉瞬又有絲鬆動,道:“日後可以再問問你那些叔伯,問清你爹當年的病狀如何。”
“那些叔伯,我又不認識……”我嘟了嘟嘴,有些局促道:“我還不會說話就進宮了,我哪認識他們啊,連段隨都怪我不認得他呢……”
“日後我幫你探。”慕容衝將我抱到自己腿上坐著,捏了捏我的粉頰,道:“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可不能認錯了嶽丈,讓真正的泰山大人枉死。”
說的我又有些難受,你的嶽丈哪裏能是我爹,明明是你那個正牌夫人的父親才對。心裏有絲隱隱地想問關於他夫人的情況,卻又吞吞吐吐的最終咽回了肚裏去。這樣的話,最好少說,講了兩句隻怕又傷我自己的心,我少自虐兩次絕對對身子有好處。
就在我下、身剛好沒多久的時候,一天慕容衝去衙門裏視察,剛走了不一會兒功夫,煙玉就匆匆忙忙地跑過來,對著正在梳妝打扮的我,一臉慌張道:“小……夫……夫人……夫……大夫人……來了……”
“什麼小夫人大夫人的?”我抬起眼皮看了煙玉一眼,其實對她,我心裏一直有些個小疙瘩,誰讓她當初膽膽怯怯地對慕容衝說過我和別的男人的“風流韻事”,盡管慕容衝想知道我的情況,她完全可以挑著撿著說,幹嘛毫無保留的全盤招供,雖然我知道慕容衝心裏不會多想些什麼,但是我小心眼,我會心裏不舒坦。
給我梳頭的景兒笑了笑,道:“煙玉姐姐歇口氣,要叫小姐就小姐,要叫夫人就夫人,哪來又來的什麼小夫人大夫人?”
因為煙玉是在長安就服侍過我的,那時她叫我姑娘,現在我跟慕容衝有了夫妻之實,她便叫我夫人,倒是從來沒有像景兒一樣叫過我小姐,不過她此刻像見鬼一樣的亂叫什麼大小夫人?
等等,大夫人?大老婆?大老婆來捉奸?慕容衝的夫人來了?我“蹭”一下站了起來,有絲慌張道:“是不是……你們太守夫人來了……”
“正是……正是夫人……是大夫人……”煙玉小心地看了我一眼,吞吐道。她在慕容衝找到我之前一直都是在太守府裏伺候的,自然認識那個太守夫人,雖然現在在這座院子裏也叫我夫人,但是正牌夫人一到,便立馬降了檔次,改稱我為小夫人,正牌那個自是大夫人。
得到了煙玉的證實,我此刻的角色便應該是十足的狐狸精,被大老婆上門捉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麼尷尬的情形,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她撒潑,我要不要更理直氣壯,雙手插腰地告訴她“喂,黃臉婆,是你搶了我老公,不是我搶了你老公,你才是第三者”?
我心裏又亂又慌,也不讓景兒繼續梳頭了,還沒等我想好對策,便聽見門口孫成海冷冰冰的聲音“這位夫人,你沒有權力進去,這裏不是太守府。”
這個孫成海,如此不給她麵子不是更加讓矛盾激化嗎?我咬了咬牙,一跺腳,一狠心,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於是便壯了壯膽,對著門外道:“孫大哥,莫要無禮,請夫人進來。”
孫成海不依,仍將慕容衝夫人堵在門外邊,還劍拔弩張的態度極其不友善。無奈之下我隻得親自去開了門,低頭道:“夫人請進,孫大哥你回去吧……”為了怕慕容衝夫人扇我耳光,我沒敢讓煙玉和景兒也走。
一個清雅柔和的聲音響起“這位壯士,我不會傷害你家夫人。”如此溫和,緊迫的危機感頓時有所減少,我抬起頭來看了看慕容衝夫人。說實話,我覺得她比我美,個子也比我高,十足的鮮卑白人麵龐,五官深邃,輪廓鮮明。看到她,我直接想起了金庸筆下來自波斯那美若天仙的紫衫龍王黛綺絲,應當也是這樣高鼻雪膚的美人吧。慕容衝竟然扔下她守活寡與我日日廝守,莫非真的是審美觀不同?那些高鼻雪膚的人往往覺得類似於漢人女子柔和的容貌更能融化男人的心。
不過鳳皇,嗯,我們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自然與長相無關,哪怕我們兩個都變成了醜八怪,也不會嫌棄彼此。
如此美貌卻不得丈夫寵愛還能保持這般涵養,我不禁愧疚之心大起,也卸去了些對她的防備,跟孫成海好言好語商量道:“孫大哥,那你在外麵守著好不好?還有煙玉、景兒,你們也出去,夫人好不容易來一趟看我,我哪能這般對夫人無禮……”
孫成海憋著氣不說話,硬梆梆轉過臉去佇在門口,見他這樣,我又讓景兒去泡茶,然後便把慕容衝夫人請進了屋裏。景兒奉上茶來極具眼色地出去將門帶上,估計她也是守在門口,如此一來屋裏就隻剩下了我和慕容衝夫人兩個人。
慕容衝的夫人靜靜看了我一會,我被她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不禁局促道:“夫人……”
她淡淡笑了笑,徑直問道:“你很愛表哥?”
表哥?她是慕容衝的表妹?我記得小時候慕容泓跟我提過慕容衝有個表妹叫可足渾珍珠,當時我還在心裏取笑她的名字俗,可足渾太後一直想撮合他們倆的,她就是那個可足渾珍珠?
見我怔住了,她也沒等我回答,便又垂了垂眼睫自顧說道:“段氏的女兒果然個個都是花容月貌,慕容家的男人們永遠都戀著段家的女人。你就是那個段楚楚吧……”
“不……”我急忙擺手否認“我不是,那段姑娘早就死了不是嗎?我……我姓安……”
可足渾珍珠輕輕歎息,幽幽道:“即便你不是她,表哥也當你是她。你不知道,表哥在平陽,為她種了多少桃花,可從未盛開過,但凡桃花不開,種植的花農便全部得死……”
我心中一寒,慕容衝,他竟然如此嗜殺凶暴?
可足渾珍珠像是根本不在乎我聽不聽,隻是自己慢慢說著“表哥娶我,是因為他不想娶秦室的宗女,我知道,可我還是嫁給了他,因為我喜歡他,從小就喜歡她,可我也知道,他從小喜歡的就是另一個女子……”可足渾珍珠微歎了一聲,麵上帶著淡淡的哀愁,這表情,讓我禁不住地對她生起一股憐惜。
“姑姑去世後,我再也沒敢想過此生竟然還有機會可以嫁給表哥,他心上的那女子死了,他的心也跟著她一起去了。嫁給表哥以後,包括成親的當日、洞房之夜,他都沒有跟我說過一句話,他甚至不看我,不認識我……我一直以為隻要我努力做一個好妻子,做的足夠好,表哥會慢慢地注意到我,哪怕他仍然不注意我,隻要他會說會笑,讓我能遠遠看到他,我就心滿意足了……”
說到這裏,可足渾珍珠停頓了下微微一笑,但轉瞬又繼續哀傷道:“那一日表哥竟然跟我說了話,還對我笑了,盡管他說的是,他以後不回來了,他有了心愛的女人……可我還是很高興,因為表哥笑了,那個女人會讓他笑,我很感激那個能讓表哥笑的女人,可以替我做,我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我原本以為我會一直高興下去,可我很自私,那麼久都見不到他,我很想他,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他……”
我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我剛才竟然還在心裏妖魔化她,哪知她竟是這樣一個好女人,我真是對不起她。可足渾珍珠也濕了眼眶,溫柔地握起我的手,輕道:“我知道,是我這個妻子沒做好,才委屈了表哥和你,你不要怪我,我這就來接你回府去。”
回府?我想都沒想過,跟她在同一個屋簷下共同享有一個丈夫?或許我去了也是鳩占鵲巢,但我怎麼能這般欺人太甚,我心裏很難受,搖了搖頭,聲音有絲哽咽地說:“夫人,是我不好,是我霸占了鳳皇……”
可足渾珍珠抬起眼來看著我,眼光中閃過一絲驚訝“你竟能喚表哥的小字?”片刻,她便又點點頭,自顧說道:“是了,你們自是真心相好的,我若再將你置於外麵不管,哪裏對的起表哥?”
“不,夫人,是我和鳳皇對不起你……”我眼中的淚終於忍不住滴落,我和鳳皇幸福了,快活了,竟將另一個美好的女子害的這般淒苦。
可足渾珍珠微微笑了笑,為我擦去淚水,輕輕道:“不,我要謝謝你,謝謝表哥。能嫁給表哥是我這一生中最快活的事,你能讓表哥幸福,亦是我最大的幸福……”說著,可足渾珍珠停頓了下,抿了抿唇,道:“可我仍是自私,我還想再天天見著表哥,你能不能……如我所願……”
這個可憐的女子竟是這樣卑微地乞求著一點點施舍嗎?她甚至不憎恨傷害她的人,反而滿心感激。我不知該如何做答,我不想做那個施舍者,給予她施舍的同時也肯定了我對她殘忍的傷害。可她字字情真意切,滿心期盼又令我不忍拒絕,就在左右為難之即,隻聽門被人用力的一腳踹開,慕容衝冰冷陰婺的怒聲傳來“可足渾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