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生死相隨俱塵土卷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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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跟當初苻暉叫他老婆李氏一樣?難道那些不受寵的妻子都是這樣被丈夫稱呼的嗎?不過慕容衝的口氣也跟苻暉一樣是來興師問罪的啊。
段隨,自可足渾珍珠進了這個院子起,我就沒聽到段隨的聲音,肯定是他跑去給慕容衝通風報信的。
慕容衝一臉怒氣地邁進屋子,完全無視我正與可足渾珍珠握在一起的手,一把將我搶過來攬在懷裏緊緊抱住,斥問他的夫人“可足渾氏,你要做什麼?”
“表哥……”可足渾珍珠非但不覺得委屈,反而麵含喜色地喚著慕容衝。
“鳳皇……”我從慕容衝懷裏輕輕掙脫開來,有絲埋怨道:“夫人沒有惡意,你不要冤枉了夫人。”
慕容衝懷疑地看了可足渾珍珠一眼,耐了幾分性子問道:“你來做什麼?”
“表哥。”可足渾珍珠微笑著看向慕容衝,目光中浸滿愛戀與溫柔,完全看不出她方才曾經那樣傷感過。“我想來接妹妹回府去,拖到現在才來是我的疏忽,委屈了妹妹,還請表哥責罰。”可足渾珍珠沒有一絲虛偽,真誠地說著,看向我的目光也是那樣友善充滿了期待。
慕容衝也不看她,徑自拉起我的手,問道:“是這樣嗎?”“是這樣。”我點點頭,眼神中卻有一絲為難。慕容衝看著我的眼睛,溫柔道:“你若不願意就不去。”
“妹妹……”可足渾珍珠有些著急,我不敢看她,她甚至急的有些哽咽道:“妹妹,我會待你像親妹妹一樣的,你不要怕我……”
可是,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時刻和她住在一起,我就感覺有人在分享我的鳳皇,哪怕鳳皇並不踏足她的房間,都會讓我覺得鳳皇不再屬於我一個人。而且抬頭不見低頭見,她一個哀傷的眼神我都要內疚好一陣子。
“你回府去。”慕容衝不帶任何溫度地跟可足渾珍珠說了句,我看到可足渾珍珠仍然隱忍著竭力保持臉上僵硬的笑容,心裏酸到不行,最終於心不忍地說了句“讓我再想想。”
可足渾珍珠感激地對我點點頭,然後走到慕容衝身邊,對他欠身行了一禮,謙卑道:“表哥,那我就先回府去了,我給妹妹收拾好屋子,等著妹妹來。”說完,她便輕輕抬起頭來,目光殷切地看了我一眼,不舍地從慕容衝身邊轉身走了出去。
其實可足渾珍珠比我小,我與慕容衝同年同月同日生,而她是慕容衝的表妹,我自然也是比她大的。可無論麵貌還是言行舉止,她看來都比我要成熟、端莊和穩重,她就如一個當家主母應當具有的儀範那樣少年老成,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而我一直有慕容衝愛著,後來又有苻暉疼著,再後來又有王嘉、司馬潤、孫成海、段隨等人護著,幾乎就等於仍是溫室的花朵。雖然我經曆了那麼多的生不如死,可我身邊一直有人疼我愛我,我何曾有過她這樣的經曆?癡癡愛著一個永遠不可能愛上自己的人,並為之作繭自縛,深陷其中,執迷不悔?與她相比,我是何其的幸福。她比我更像一個具備賢良淑德品性的漢家女子,我還時常耍些小性,刁蠻無禮,而她……
到了第二日,煙玉趁著慕容衝不在,偷偷來告訴我,說可足渾珍珠帶著隨身的丫鬟站在門口等著,問我想好沒有,若想好她就來接人,若沒想好,她明日再來。
我心裏萬分憐憫這個女人,慕容衝沒出去,她連進都不敢進來。我突然很怨慕容衝,既然不喜歡她為什麼要娶她,就因為他想拒絕苻堅將秦室宗女塞給他,就這樣犧牲了可足渾珍珠嗎?
我無法下絕斷,可足渾珍珠日日都來,卻都隻在門口候著,派人進來問我一聲,若我仍沒答複她便回去,第二日再來,哪怕是變天、刮風、下雨也不例外。
末了,這整座院子裏的人除了慕容衝,連孫成海和段隨都被她打動了,孫成海已經不置可否,最起碼不反對了,而段隨甚至還勸過我說:“那慕容夫人想來也確是真心,姐姐若去了,有太守、弟弟和孫兄護著,也必不會受氣吃了虧的。”
於是我終於在可足渾珍珠守候了半個月之後,親自來門口迎她,表示願意過去,但一定要萬分的保密和隱蔽,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
可足渾珍珠大喜之下自然什麼都答應,連忙布置了在一個深夜將我接了過去,第二天一早,這座院子自然是空無一人了的。於是平陽的百姓有的說太守夫人馭夫有道,老公剛剛出軌沒多久就又給揪回家了;又有的說太守夫人委曲求全將那位外室接進府裏納了小妾;還有的說太守夫人妒心大發把那外室給連夜趕出了平陽……各式各樣的傳言都有,總之太守大人花心好色的品性是傳出去了。
而我自進了太守府後,就住在可足渾給我準備的最後麵的院子裏,除了特地派來伺候我的人,府裏沒人見過我。況且我身子太弱,又是根本不出門不走動的,所以府裏多了我這個人就跟沒多一樣。
慕容衝住在府裏再也不亂跑了,可足渾珍珠每天都遠遠地看他一眼,那笑容自是讓我感動的幾次想掉下淚來。因為家庭生活和諧,慕容衝偶爾也會多往太守衙門裏去幾趟,準時的上班下班,然後也會給可足渾珍珠麵子下班後三人坐在一起吃個晚飯,這對可足渾珍珠來說,已經是她理想中的幸福生活了。
我常常想,如果不是因為極愛慕容衝,一個鮮卑族的女子應當不會做到比漢人女子更加的溫婉賢良到這個地步,甚至無欲無求。
這天慕容衝不在府裏,可足渾珍珠正來跟我說著那件奇事,說花園裏的桃花種了兩年了都沒開,今早突然發現竟然冒了兩個花骨朵,這都七八月了,竟然還有桃花開,想必是因為我的緣故,還說明年肯定能看到滿園盛開的桃花了。
我淺淺笑了笑,也許是吧,說著說著桃花又突然覺得不該對可足渾珍珠有所隱瞞,便告訴了她,其實我就是段楚楚,所以才這麼不敢見人,叫她也幫忙給瞞住,千萬不能讓人知道了。
可足渾珍珠一臉緊張地握著我的手,甚至手心出了汗,責怪我太大意了,怎麼沒有早告訴她,這平陽城裏還有苻堅的人,幸好我沒出去過,幸好那些人隻是認為慕容衝納了一房小妾而已,否則就麻煩了。
我笑了笑,莫非她還信不過她老公有藏好一個女人的本事?然後可足渾珍珠就像聽故事一樣的聽我挑挑撿撿地說了逃出生天的驚險過程,表情才像一個清澀、單純、好奇的十六歲少女。
到了第二年,我與慕容衝的十八歲生日過了沒多久,慕容衝便以貪汙問題將苟建給排擠掉了。那是自然,他這個太守天天不管事,人家代職的能多撈一點就是一點,不過也活該苟建倒黴,上司看他不順眼想治他,怎麼都能找出理由來,貪汙不過是個契機和籍口罷了。苟建被擠走以後,慕容衝舉薦提拔了一個叫高蓋的人做為長史。
這一年剛剛進入四月,花園裏的桃花便爭相盛開了,那一刻,笑的人比桃花豔的並不僅僅是我,與我依偎在一起看桃花的那個人,更是美的讓人眩暈,我們,真的是幸福了。
慕容衝今日心情大好,騎了小黑帶著我去看早已憧憬了無數遍的黃河。因為擔心風大,慕容衝給我披了厚厚的大氅,這是我跟了慕容衝近一年以後第一次出門,雖然臉上蒙著麵紗可仍然抑製不住那份激動。
小黑在慕容衝的跨下才展現出那種傲然於群馬之上的真正王者之風。果然,小黑疾步飛馳了沒多久以後,肩膀部位便慢慢鼓起,流出了像血一樣的汗液,此刻我才相信,原來這拽到不行的小黑真的是匹汗血寶馬。
風姿美儀的汗血白馬,傾國傾城的絕色鳳皇,怎一副人間絕美的景象?這會我才意識我給那麼英俊神武的白色汗血寶馬起名為小黑,是件多麼缺德且煞風景的事。
黃河劈天斬地的怒吼聲臨近,我忍不住心潮澎湃,就要到了。壺口瀑布,馬長嘶,浪起卷,慕容衝的內心肯定比我更加波濤洶湧,他坐在馬上擁著我,目光冷冷地看著那翻滾得驚天駭地的滔滔黃河怒水。
人生中的汙點縱是這黃河的狂潮浪湧也無法洗刷幹淨,男兒自當如這瀑水一般呼嘯縱橫,漫天卷地。總有一天,我慕容衝要將上天強加於身的不堪命運拋入這瘋狂的激洪中砸個粉碎,將乾坤扭轉,改天換地,哪怕從此日月無光,生靈塗炭,也誓必要這江山變個顏色,總有一天!
馬上慕容衝的鳳眸再次狠絕陰婺起來,那不是鳳中之皇的眼睛,那是死神修羅的眼睛,我感到一陣恐懼,我怕他日後會被變得殘暴不堪,嗜殺成性,那不是我要的鳳皇,我要我那個鄴城鳳儀宮裏的鳳皇。
“鳳皇……”我心神不安地緊張道:“我冷……”
慕容衝環在我腰上的手加了些力氣,為我裹緊大氅,終於換了目光低頭溫柔道:“我帶你回去。”
“嗯。”我輕輕應了聲,往慕容衝懷裏猛縮,他一手持韁,一手緊緊擁著我,調轉馬頭飛奔回平陽。
他真的很縱容我,縱容我所有的毛病和一切的任性。我一直纏著他非要來黃河壺口看看,還說什麼不到黃河非好漢,可他終於選好日子待我身體康健點帶我真正到了這,我隻看了兩眼便又要回去,他也不以為意,也不問我為什麼,隻要我開心,隻要我願意,我說什麼他便做什麼,這種深到骨子裏的疼愛,常常讓我甜到能夠溺死過去。
可是今天看到了他那絕美鳳眸中透射出的狠絕陰婺的眼神,讓我心裏極為恐懼,我想起了煙玉說有人鋪床鋪的不幹淨便要丟了性命,可足渾珍珠說桃花不開花農也要統統陪葬……那驚天怒吼的黃河水肯定是讓鳳皇想起了自己的命運,他肯定升起了反殺之心,可那要死多少人?多少人會為我們曾經的痛苦付出血的代價?
一想到血,我的胃裏突然一陣惡心,手捂著唇便是一番幹嘔,慕容衝覺察到了我的不適,更加緊緊擁住我,加快速度駕著小黑回到太守府,剛到門口慕容衝便急忙抱我下來,眼皮也不抬一下的就命門房去找大夫。
我覺得不用,我本就是個藥罐子,身體根本就沒徹底康複過,哪天都有小毛病,久病成醫,我自己都能給自己診治了。今天完全是心理因素再加上吹了風,胃受涼了吐了兩口酸水而已,哪怕不喝藥隻要受點暖就能好。
慕容衝一路抱著我進門,太守府的下人們無一人敢抬頭來看,但卻有段隨迎上前來稟報,說是有客來訪。慕容衝皺了眉,不悅道:“不見!”
“慕容太守,別來無恙。”一個神采飛揚如春風般和煦的聲音傳來“聽聞慕容太守新納得如花美眷,在下途經平陽順便來看看是否新人真比舊人豔?”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請勿對小黑的年齡產生疑問,馬的平均壽命為30~35歲,最長可達60餘歲。使役年齡為3~15歲,有的可達20歲。由於小黑是汗血寶馬,所以生命力及體質更加彪悍,文中女主初見它時僅隻是一匹三歲左右的小馬,如今正當年。